第39章 好像又搞错了

如果不知道自己身处自己的潜意识梦境中，一路上小韩的闲聊都会被阮桃看作是没话找话套近乎，但现在不同，阮桃不放过小韩的每一个字，不放过任何细节。

小韩闲聊的主题只有一个——羡慕张瑶找到了范宇轩这样的绝世好男人，羡慕他们夫妻感情好，小韩认识的人之中没有这样的夫妻，电视剧里的旷世绝恋那都是假大空，他们夫妻才是真正爱情的美好模样，也是她的榜样。

阮桃越听越不适，明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夫妻，潜意识怎么在美化他们？还是说，这是反话正说？亦或是，他们俩虽然是狼狈为奸偷别人孩子的罪犯，但也确实是伉俪情深？

“哼，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们也吵过架。你还记得吧，张瑶跑到工作室这里，气势汹汹地找我吵架。”阮桃引导小韩。

小韩尴尬笑笑，“记得，但是我能够理解您太太，发生了那种事，她悲愤是难免的，既然是夫妻，那么您自然就得首当其冲去承受她的负面情绪。这不是您说的吗？”

阮桃愕然，难道他们合谋偷蓉蓉的事情，连小韩都知道？

“那种事？你知道是什么事？”阮桃顾不得掩饰，直接去抓小韩的手臂。

“范老师，注意安全！”小韩惊叫，死死握住方向盘。

阮桃松手，她意识到了她必须要保持冷静，否则潜意识会中断引领她抵达真相的行程。一旦在这里发生车祸，她自然不会死也不会伤，但是她会陷入梦境中的昏迷，再醒来时说不定又会附身于别人身上。而她现在马上就要见到张瑶了，他不能半途而废。

而且，阮桃不想发生车祸，哪怕是假的，她也惧怕、本能躲避夺走丈夫女儿的——车祸。

“是张瑶告诉你那件事的吗？”阮桃平复呼吸后问。

“范老师，您忘了？我是从我妈那里听说的，我不确认，去问您，您也默认了。”小韩很自然地说。

阮桃的头嗡的一声，不但小韩知道，就连她妈也知道，这怎么可能？范宇轩夫妇想要偷蓉蓉当替代品这种事，怎么可能满世界张扬？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韩的母亲就是第四个人贩！

阮桃从未想过那第四个人贩会是女人！回想起来，纵然照片里的人身材酷似男人，可那人也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是雌雄难辨。一直以来是阮桃先入为主了。

原来第四个人贩并不是去找范宇轩做心理咨询的客户，资料自然不在范宇轩的电脑里。也对，有心理问题的人纵然是容易被操控，可是也更容易失控，最保险的还是找自己人。

小韩是范宇轩的远亲晚辈，她的老家很可能在外地，她的母亲是外地人，找个外地自己人来犯案，事后离开本市，再安全不过。

阮桃深呼吸好几次，做心理建设，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沉住气，只要自己失控，失去理性，就一定会出车祸，近在咫尺的真相就会失之交臂。

“小韩，你母亲最近还好吧？”平复心情后，阮桃打算打探小韩母亲，也就是第四个人贩嫌疑人的身份信息。

小韩目视前方，答非所问，“前面就到了。范老师，您头痛好些了吗？别让您太太看出您不舒服，不然她肯定就不让您去陪床了。”

阮桃抬头去看，眼前正是金海市最有名的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住院部。

“我好久没跟你母亲联络了，她最近身体怎么样？”阮桃又问。

“这里没有停车位啊，范老师，您一般都把车停哪里啊？”小韩再次转移话题。

“小韩，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在问你话！”阮桃厉声斥责。

小韩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目不斜视，看到前方一个空的停车位，兴奋地说：“有了，得赶快去占住了。”

阮桃就算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潜意识给不出答案，所以直接无视阮桃的提问。罢了，反正等到她醒来了，让警察查小韩母亲的身份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下了车，阮桃故意掏出手机，假装一边走路一边打字发信息，故意走在小韩身后，让小韩为她带路。

小韩也算体贴，不去看阮桃的手机，只管在前方带路，时不时提醒阮桃注意脚下。

阮桃对这家医院还算熟悉，当年她怀孕生产就是在这家医院的妇产科。与其说是前面的小韩轻车熟路不如说是阮桃轻车熟路，行进的方向正是她最熟悉的妇产科。

终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妇产科所在的楼层，进入了一间病房。

搞什么？范宇轩每次都刻意回避的、张瑶难以启齿的病竟然是她怀孕了？

的确，很多人在怀孕的前三个月会对外保密，宣布喜讯要在胎儿彻底稳定下来之后。况且张瑶今年应该有43岁了，这个年龄怀孕本来就不易，必须更加小心，住院保胎也的确更为保险。

可是阮桃明确记得，范宇轩说过，他不想再要孩子了，他始终忘不掉小莹，如果再生一个孩子，他会觉得对不起小莹，也会忍不住把下一个孩子当做小莹的替代品，对那个孩子也不公平。

可即便如此，范宇轩还是没能拗得过张瑶，张瑶坚持一定要一个替代品，所以在得知蓉蓉酷似小莹之后，她说服了范宇轩去偷蓉蓉。蓉蓉夭折之后，张瑶仍旧坚持要一个孩子，只不过并不是阮桃之前猜想的想要再去偷一个孩子，而是自己生一个。

不，也许他们夫妻俩在双管齐下，一边谋划着偷孩子，一边努力怀孕，如果怀上了，再打消偷的念头。

“小韩来啦。”单人病房病床上的张瑶正在看一本育儿书，看到他们进门马上打招呼，随即撒娇似的抱怨，“宇轩，今天怎么这么晚？等不到你的早餐，我就让护士帮我从食堂带了。”

阮桃尽量不去看张瑶，她根本收不住眼神里透射出的敌意，哪怕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想象，可是面对想象中的仇人，她就是没法做到表演友好。

“我头痛。”阮桃找了个借口，假装呼吸不畅似的，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意思是想找个通风的地方，跟张瑶保持一段距离。

张瑶心疼地说：“我就说了嘛，你不用天天抽空过来。工作你舍不下，这边你也不放心，就只能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你也四十四岁啦，不比年轻人，身体撑不住的。”

小韩熟络地拿起床头的苹果削皮，笑吟吟地说：“范老师是宁可舍下工作也舍不下您这边的，之前的事，您释怀了，可是范老师可是一直自责呢。”

阮桃不语，叹了口气算是配合演出，默默听这两个女人的聊天。

张瑶面露愧色，向阮桃伸出手，想要握握丈夫的手，柔声说：“之前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孩子没能保住，说到底是我自己的身体问题，我把责任推给你，其实就是一种逃避自保。”

让阮桃以范宇轩的身份跟张瑶牵手？绝对不可能。

小韩顺着张瑶的手的方向望向无动于衷的阮桃，赶忙一把拉住张瑶的那只手，打圆场：

“范老师是心理专家，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他跟我说过，他其实很欣慰您能把那件事归咎于他，也是他故意引导您这么想的，情绪向外发泄总比向内隐忍要强。一个人如果一直沉浸在自责愧疚之中，时间长了是会憋出病的。尤其是失去了孩子的母亲，那种自责折磨就是最残酷的自我刑罚。范老师身为您最亲的人，自然心甘情愿当您的情绪发泄出口，帮您转移痛苦，跟您一起承担。”

阮桃的心猛烈地抽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活着的每分每秒承受那种刑罚是什么滋味，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被那种刑罚逼上绝路，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脱是何等无奈之下不得已的抉择。

“现在回想，我当时真的很过分，还说你是杀人凶手。都是我的错。”张瑶没有牵到丈夫的手，眼见着丈夫对她不理不睬，还以为对方还在生气，自顾自道歉。

小韩冲阮桃使眼色，想要让她安慰张瑶，见阮桃还是无动于衷，只能继续打圆场，“怎么能说都是您的错呢？范老师跟我说过，他绝对有责任。当时你们俩因为怀孕的事吵架，范老师丢下怀孕的您住在工作室，两天没回家，您本就是高龄孕妇，需要人照顾的。”

“那次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个胎儿那么脆弱，或者说是我的身体……后来医生也说了，先兆流产的根本原因在于夫妻俩身体本身，跟外界刺激没多大关系，说到底就是受精卵的优胜劣汰。是我一时间没法接受，才把所有怒气发泄到你身上，是我的不对。”张瑶还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