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一次家访
有些事情令人真头痛,怎么想也想不通,比如说王敏非要和我同居,非说爱上我了,让我百思难解诚惶诚恐。
不过王敏过来住之后,我享受到不少实惠。
早上不用担心要饿着肚子上班,中午也不再吃学校食堂快餐,晚上也不必煮泡面裹腹,王敏会把一日三餐料理得安安妥妥丰丰盛盛。
脏衣服臭鞋袜也不会随处扔着积压了,王敏会把它清洗干净分类迭好。
我真正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
我想,有一个女人照料着真不赖,我以前为什么认识不到这一点呢?
同时我对王敏产生一股异样感觉,我不晓得是不是爱情,因为我不明白爱情是什么滋味,我压根儿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总之,王敏的表现令我很满意,使我意识到和一个女人同居并不是件坏事,更不是一件恐怖事。
我逐渐放下心来。精力有限,不老专注着王敏。
我仍惦记着龙江水及其一家人。
周五放学后,我约了黄期豪,要去访问龙江水。事有凑巧,龙江水居然在家,他带领两个孩子与在屋前坪中整理废品,给那些瓶瓶罐罐废铜烂铁进行分门别类。
“祝老师,您来了”龙江水大老远向我打招呼。
“龙大哥,你忙着呢。”我回应他说。
孩子们欢天喜地迎上来,我赶忙提着水果糖果递给他们。
“快弄好了,准备明天拉出去卖掉。”龙江水拍搓着两手,然后把我往屋里让,“太阳毒得很,里面坐。”
“好,好。”我一面进屋一面客气地说,“龙大哥,要不你先忙,我没什么重要事。”
“让孩子们弄一弄可以啦。"龙江水跟着进屋,同时大声对期豪说,”你放下书包先把地面清理一下,然后再去买啤酒回来。”
“菜不用买吗?”期豪问他。
“菜家里有。”龙江水掏出十块钱递给期豪,期豪接过装好,放下书包出去了。
阿公啊啊地叫唤着向我问好,我朝他笑笑表示谢意;阿姑仍一个人痴痴呆呆地玩耍,对我视而不见。
“祝老师,您坐您坐。我做饭去,晚上我们好好喝几杯。”龙江水端一条板凳给我。
“又要让我破费,我真过意不去。”我接过凳子,靠墙梁边坐下来。
“祝老师,看您说那里话。”龙江水客气地说,而后自顾忙活,提着猪食出去了。
我呆坐无聊,便去看阿公纺织皮带, 阿公热情地叫唤,连比带划,我晓得他向我讲解,可是听不明白,只能感激地向他笑笑,他似乎理解了我,两手一摊,抱歉地对我笑了。
龙江水忙着生火做饭切菜炒菜,不大有闲工夫同我说话,我只能静坐等待夜暮降临,孩子收工进屋,吵嚷着饿了。
龙江水责怪地问:“祝老师给你们的水果糖果呢,全部吃完了?”
赖期锋说:“我们吃了一点点,阿姊说要留着以后慢慢吃。”
龙江水对胡期秀说:“你把水果藏在什么地方了?拿一些给阿公阿姑尝尝。”
胡期秀轻声答应,很不情愿走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两个苹果和一些糖果进来,她把苹果分给阿公阿姑,把糖果送给我。
我推辞说:“你们吃。阿秀真乖。”
饭菜端上桌了,黄期豪却还不见回来。
我有些担心地问:“龙大哥,期豪上哪儿买酒了?要不要去看一看?”
“期豪他没事,大概宋老板又叫他帮忙卸货了。”龙江水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先吃饭吧。”
“等一等期豪吧。”我说。
“阿秀去叫你表哥回来吃饭。”龙江水对胡期秀说。
“不用了,我回来了。”期豪提着五瓶啤酒冲进来,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怎么去了那久,你不晓得祝老师等着吗?" 龙江水不满地问。
期豪把一张十元钞票递还给龙江水,解释说:“宋老板叫我帮忙卸车。啤酒不用钱,宋老板给我的报酬。”期豪又对我说:”宋老师,对不起。”
我张口要说话,但龙江水先出了声:“期豪,先喂你阿姑吃饭;阿秀,推阿公到桌边来;锋牯洗手去,洗净手吃饭。来,祝老师,坐桌前来,吃饭了,没什么菜,将就着用些。”
孩子们听话地各行其事。我和龙江水边喝边聊。
“来吧,为我们异乎寻常的缘份干一杯。”我举碗提议说,“当然,你喝白酒,随饮。”
他笑笑,和我碰一下,喝了两大口。阿公啊啊一阵,也同我碰杯,然后干了。
“你来海城多久了?”我随口问他。
“六年多,快七年了。”他想了一下,回答说。
“哦,很久了嘛。一直住在内湖这儿?”
“不,这儿才住了四年。”
“你到海城后一直打地面工和捡收废品吗?有没有做过其它工作?”我若无其事地问。
“来,来,我们喝酒。”他显然不想回答,王顾左右而言它。
“好,好,我们喝酒。”我只得应和着。
我们干了一下,趁此吃了几筷子菜。
我当然不会罢休,可以说是有备而来,好奇心驱使着我千方百计想出话题。
“ 经常回老家吗?想不想老家啊?”我问道。
“大前年三月份回去过一趟,因为有点事。”
“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对,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是,是。回老家确实没意思。我平均两年回去一次,看望一下还健在的老父亲。”
“我是毫无牵挂,兄长们各自成家,马马胡胡过日子,还算好吧,阿姊也嫁了个好人家,用不着我担心;我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我的状况只会令他们不满。”龙江水力图淡淡地说,嘴角不停地抽搐着。
“你有几个兄弟姐妹?你排行第几?”
“六个,我最小,上面有四个阿哥一个阿姊。”
我不晓得还能往下问什么,所以忙转话头,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使龙江水更不易产生情绪。
“你去过安城市吗?”我漫不经心地问。”
“有啊,呆过三年。”
“干什么呢?做工吗?”
“念书。”
“念书?哪的学校?”
“安城一中,高中部。”
“哇,那我们还是校友呢!毕业后干嘛去了?”
“到三山河职业大学鬼混了三年。”
虽然我早从刘建军老师那儿得知了龙江水的学历,但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时,我还是无法收敛住惊讶神色。
“不可置信吧?我确实是个大学生,学国际贸易出身,拿着国家颁发的学历证书。”他向我笑了笑,我辨不清那是嘲笑还是苦笑。
“你堂堂一个大学生去做地面工捡破烂?”我几乎是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问他。
“有什么不好吗?我觉得不错!”
“你不认为大材小用吗?”
“大材?什么是材!我说句难听的实话,从大学校门出来的都是人渣,体制培养出来的人类的渣子!----幸而只少数几个国家如此!”
“不,不,你说得太绝对了。你怎么那么偏激呢?能不能透露点为什么?”
“来,祝老师,喝酒。您看,我们只顾说话,连酒都忘了喝。”龙江水不动声色地说。
我看了看他,晓得他不想再多说话了,便也住了口,陪他专意地喝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