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走访
沈宁静静思索着，他尝试把自己代入到姜慧子的视角里。如果自己是姜慧子，在向唐德义——一个当年误判自己父亲有罪导致父亲最终受屈自杀的人复仇之后，接着会做什么？
越想，沈宁越觉得姜慧子陌生，越觉得姜慧子疯狂。一个疯狂的人，是不会停下复仇的脚步的。当年让沈知秋陷入强奸案水深火热中的，除了作为法官的唐德义之外，更直接的人，是诬陷沈知秋强奸的杨莹莹。
杨莹莹当年是玉田县高中的学生，家就在安宁市。案发后，为了躲避流言蜚语，她的妈妈赵雪琴给她安排进了另一所高中，但仍然处在安宁市境内。
按照常理来说，杨莹莹接着会考上大学，随后毕业。算算年龄，此时的她应该已经参加了工作。
杨莹莹会在安宁市吗？唐飞回来的目的，会不会是为了替姜慧子向杨莹莹复仇？
沈宁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杨莹莹的家里探探情况。他拉过一条毯子，随意地盖在身上，带着沉沉地困意，昏昏睡去。
夏天的清晨总是来的干净柔和，伴随着鸟儿啁啾的鸣叫声，沈宁穿过没多少行人的街道，在六点的时候准时到达了安宁市警局。
“师傅。”罗逸看着踏进大厅里的沈宁，主动问候了一声，像往常一样将包子豆浆之类的餐点摆放在了桌子上。沈宁冲着罗逸点了点头，随后用筷子夹起一个烧麦放进了嘴里。
“楚小想还没到吗？”沈宁边吃着，边环视了一圈。
“昨晚我们住的酒店，她住在我隔壁，应该一直在追什么苦情剧，我听见她哭的稀里哗啦的。估计睡得挺晚，现在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罗逸用纸巾擦了擦嘴，随后折叠了一下，又擦了擦手。
“打电话喊她起来，让她二十分钟内赶到警局。”沈宁喝了一口豆浆，觉得糖加的有点多，将其放回了原处。
罗逸掏出手机，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脸。他等了好半天，直到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僵硬了的时候，电话才终于被人接起。
“谁啊，这么大清早打电话。”楚小想的声音有三分慵懒，七分怒意。罗逸可以想象，此刻的她肯定连眼睛都睁不开。
面对楚小想的起床气，罗逸不敢造次。他左想右想，谨慎地说道：“楚主任，我买了早餐，有包子烧麦煎饼和豆浆，你要不要来警局吃？”
“吃？”楚小想的七分怒意瞬间提升到了十分，冲着罗逸大吼：“吃你个大头鬼吃吃吃，我要睡觉！”
罗逸开了免提，楚小想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沈宁的耳朵里。看着明显没辙了的罗逸，沈宁抢在楚小想挂断电话前一把夺过手机。
“案件有新进展，二十分钟内，立刻到警局集合。如果你不想我打电话让张主任叫你起床的话。”
“啊？我起我起，我现在就起。”一听到沈宁搬出了张怀远，楚小想如临大敌，在电话里大喊道：“你可千万别打给张主任，我二十分钟内一定到，记得给我留几个包子。”
说完，楚小想挂断了电话。沈宁把手机还给罗逸，二人相视一笑。
“不愧是师傅，要是我可真拿她没办法。”
沈宁云淡风轻的说道：“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罗逸板起脸，“不过师傅，你刚才说案件有新进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宁坐在电脑前，一番操作之后，调出了杨莹莹的档案。
“杨莹莹？”罗逸嘀咕了一句，他想起之前在档案室里看到的沈知秋案的案件卷宗，里面提到了这个女生。
沈宁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道：“把她的信息记录下来，我们待会要去她的老家走一趟。”
“我说，你以后能不能不用张主任的名头压我。我倒不是怕他，只是嫌他啰嗦。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像一个不停冒水的喷泉。”楚小想气呼呼地坐在汽车后排，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着豆浆，边吃边冲着沈宁抱怨道。
“不搬出张主任，你能二十分钟内赶到警局吗？”沈宁坐在副驾驶，头也不回的反驳道。
楚小想的眼神犀利地像剑一般，通过车内后视镜给了沈宁重重一击。如果这目光能形成实体，估计沈宁早已身受重伤。她咬了一大口包子，狠狠地咀嚼着，仿佛她嘴里的包子是沈宁的化身，要一口一口将其咬死。
“快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
“去杨莹莹家里。”
“杨莹莹？”楚小想一愣，“我们不是查唐飞的案子吗？怎么突然查起了杨莹莹？”
楚小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安宁市之后，沈宁一直紧咬着沈知秋案不放。
作为命案指导小组的一员，楚小想有知情的权利，因此沈宁不打算隐瞒，他将自己昨晚的猜想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楚小想听完之后一脸的难以置信，“沈组，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说，你的妹妹姜慧子，也就是沈知秋的女儿，是策划这起案件的幕后凶手。唐飞，只是被她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沈宁严肃地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模样，“尽管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来，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正在开车的罗逸感到一阵胆战心惊，他不由得踩了一脚刹车，降低了点车速，“师傅，你的妹妹，现在不过二十来岁吧。设计出如此精密地案件，对她一个刚上大学的人来说，会不会太过于不现实了。”
“如果仅从读书成绩上判断，她的智商应该高于我。”沈宁说道。他的话语虽短，但十分有力，足以打破另外两人对姜慧子能力的质疑。
楚小想再次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沈宁，她本想用一种同情地目光审视他，却看到沈宁的脸上不悲不喜，古板地像雕塑。
“还真能藏。”她心想。
杨莹莹的老家就在玉田县，不过和沈宁的老家不在一个村。赵雪琴正巧端着盆从家里走出来，想去小河边洗衣服。沈宁看过她的照片，一眼认出了她。
“停车。”沈宁急促地说道。罗逸的车技一向不赖，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三人下了车，径直向着赵雪琴走去。
赵雪琴把盆放在岸边上，手里拿着一根捣衣杵，正蹲着身子不停敲打着衣服。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上面，没有察觉背后有人接近。直到沈宁三人的身影覆盖了她，她才惊觉回头。阳光从沈宁和楚小想之间的缝隙中漏了一点出来，照在赵雪琴有了皱纹的脸上。
赵雪琴把捣衣杵随意地放在盆里，慌忙站起身来，把手往并不怎么干净地围裙上擦了擦。赵雪琴记得上一次这么近距离和警察打交道，已经是十几年前了。那不是一段美好地回忆，导致她从那以后看到警察就会没来由的想落泪。
“请问你是杨莹莹的妈妈赵雪琴吗？”沈宁把脸上的肌肉松弛开来，好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和善些。
赵雪琴看了看面前的三人，又看到天上的太阳正明晃晃的照着自己。不知是由于起身太急导致脑供血不足还是怎么，总之，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步踉跄了一下。楚小想离赵雪琴最近，她眼疾手快，先伸脚踩实地面扎好马步稳定自己的身形，接着一把挽住了赵雪琴的胳膊，将对方牢牢地攥住。沈宁看到楚小想干净利落地动作，眼前一亮，看出楚小想在平日里有下功夫练过。他原以为楚小想单纯地只会动脑子，没想到这个女孩年纪轻轻，却是文武双全，顿时对她高看了几分。
缓了一会儿之后，赵雪琴把三人领回了屋里，抓了两条长凳放在他们面前。接着到厨房里拿出了一个热水瓶和三个碗，给三人分别倒了一碗水。虽然她不想和警察打交道，但本性里的善良质朴还是让她选择了以礼相待。
楚小想小心翼翼端起碗，热水在碗中轻轻晃动，发出轻柔地声响。她把碗放到面前，慢慢吹了口气，热气袅袅升起，在空中弥漫开来。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去李川家里时，那个生活很苦的老人给她做的甜到腻人的糖水蛋。
似乎每一次去老百姓家里，都会给对方带去一些不好的消息，让他们本就受伤的心灵再受一次伤害。楚小想不怕面对歹徒，不怕面对罪犯，却在此时此刻，有些害怕面对这些歹徒与罪犯的亲人，尤其是当他们对你以礼相待，用一种温和地眼光看着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