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鱼
受到沈宁的鼓励，罗逸深吸了一口气，陈述道：“当年，他还没坐到安江省副省长的位子，只是安宁市几个副市长中的一个。私下里，他和向天刚的关系非常不错。向天刚当时由于被王小虎紧咬着不放，多次被王小虎的上访弄得焦头烂额，深陷在窃取国有资产的漩涡里。为了摆脱困境，他一方面买通陈强，让他去杀王小虎灭口。另一方面，他通过向社会捐款捐物，试图把自己包装成好人，提升在民间的声誉。向天刚是凤源县的人，他在一次回家的途中，感叹凤源县的发展远远落后于其他县，因此打算出资在凤源县新建几所学校和政府大楼。”
沈宁读书的时候，听到过有人给凤源县捐款造学校的事。当时他还感叹对方真是个好心人，现在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罗逸接着说道：“听到有人要给凤源县捐款，当时任凤源县副县长的李兴勇自然非常高兴，他亲自接待了向天刚，得知了对方打算出资捐建学校和政府大楼的事。既然要建造，得先选址。本来这事按照习俗，该请风水先生来看。可是向天刚却坚持由他实地考察，由他来选址。李兴勇没当回事，在他看来，无论学校建在哪，只要质量上过得去，只要能够保证安全性，那就是造福凤源县的万千学生。因此，他当即答应了向天刚的这个要求，并且表示会陪同他共同选址。”
罗逸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咂了咂嘴，继续说道：“到了约定好选址的那天，李兴勇发现来的人里不仅有向天刚，连安宁市的副市长田文彬也跟他一起来到了县里。田文彬表示凤源县隶属于安宁市，学校建设关乎到成千上万的学生，他作为副市长，有义务前来监督选址。表面听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他是陪着向天刚在凤源县到处吃喝玩乐。李兴勇看着二人如此做派，心里虽然不满，可是人微言轻的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再说了，他怕把向天刚弄得不高兴，一气之下不出资了。因此只能曲意逢迎，处处顺着二人。”
夜更深了，白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然不见了踪迹，徒留寂静的街道和几点灯火阑珊处的孤影。然而，在这座城市的某一角，警局的灯火依旧明亮，一阵冷风吹过，窗户轻轻地摇曳着，可以看见窗外点点的星光。
罗逸的故事依旧没有讲完。
“吃喝玩乐了几天后，兴许是腻了，向天刚和田文彬总算想起了选址的事。这时，田文彬提议先去学校里视察一番，看看凤源县学生的精神风貌怎么样。向天刚拍手称妙，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拉着李兴勇去到了凤源高中。”
沈宁知道最关键的地方来了，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当田文彬看到凤源高中里充满青春活力又满脸质朴的学生时，久经风俗的他内心里立刻产生了邪恶的想法。他记起市里正在准备编排舞蹈队参加省里的一个大型比赛，所以就利用此为由头和向天刚设了一个计。让凤源高中的校长给他找几个最擅长跳舞的学生，到离校门口不远的大槐树下等着他们。至于李兴勇，虽然不情愿这么做，但是迫于田文彬和向天刚的淫威，他不得不假装与他们同流合污。”
“我记得何子娴的口供里，提到的是三个女生。除了何子娴和罗依，还有一个女生是谁？”
“那个女生名叫陆雨，是我后来找了当年凤源高中的那个校长，软硬兼施之下他才告诉我的。但是除了名字之外，我们没有查到任何与陆雨有关的其他信息。陆雨的家人声称陆雨已经好多年没回过家，也没联系过他们，他们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陆雨家人的邻居向我们证实了这一点。”
沈宁思考着罗逸所说的话，总结道：“这么看来，向天刚接走的人是何子娴，并且在车上侮辱了她。导致何子娴心灵遭受巨大创伤，成绩一落千丈，和家人的关系几近破裂，最后沦为了一个风尘小姐。而田文彬接走的人是陆雨，目前陆雨下落未知。不过何子娴口供里提到过陆雨下车时衣衫不整，应该也遭到了性侵。至于你的姐姐，罗依，是被李兴勇接走。她没有遭到侮辱，只是与李兴勇聊了会天，并且双方相谈甚欢。按理说，你姐姐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最小，不存在因此事自杀的可能。她下了李兴勇的车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自己的家。”
沈宁目光灼灼，用手往桌子上一拍，道：“我可以肯定，你姐姐是被人害了。”
听到沈宁这么说，罗逸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悲愤的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早已经做好了我姐姐不在人世的心理准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师傅你这么说，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受。仿佛有一千根针，一千把刀，在同时刺我，劈我的心。”
看到罗逸如此难过的模样，沈宁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他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一个长长的阴影。
“这只是我的推测，还需要去证实。”沈宁重重拍了拍罗逸的肩膀，他一向不擅长安慰人，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情感。
他坐在罗逸的身边，为罗逸分析道：“之前何子娴曾说，她看到陆雨和罗依是一起回家的。因此，陆雨很有可能是在罗依失踪之前，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甚至……”
沈宁的语气变得森然：“甚至有可能，陆雨就是害死罗依的凶手。”
“可是……她的动机是什么？”罗逸一时难以相信，质疑道：“何子娴不是说，陆雨看上去和我姐的关系还不错吗？她为什么要害我姐？”
“因为嫉妒。别忘记，你姐可没有被李兴勇侵犯。所以可以猜想，当陆雨得知只有自己被侵犯了的时候，她的心理肯定会发生剧烈变化。再加上她当时刚被侮辱，思绪混乱，激动之下做出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罗逸喃喃自语道。他沉默了下来，双手抱着头埋在两腿的膝盖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宁再次轻轻拍了拍罗逸，没有说话。或许，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坐在他身边默默地陪伴吧。
良久，罗逸才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身体靠在了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炽灯。
“师傅，这次我们回来，其实没有调查完。倒不是我们偷懒，只是我们的级别不够。我想查田文彬，虽然不能证明我姐的失踪和他有关系。但是至少，他涉嫌一起强奸罪不是吗？”
罗逸将目光从白炽灯上挪开，满脸希冀的看着沈宁。在他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做不到的。
沈宁感受到了罗逸期待的目光，他忽然想起之前去省里做结案报告时，一位省里的领导曾经叮嘱过自己，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事，可以向他开口。
现在，不正是自己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的时候吗？
想到这，沈宁从怀里掏出备用机，顾不上时间已是深夜，仍然拨出了领导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
“领导，我是沈宁。冒昧深夜打扰您休息，我有个事想报给您。”
“噢，沈宁啊。没事，我在看报，还没睡。你这么晚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你说吧，我听着。”
“行。那我不绕关子了，领导，根据我这边一个刑警的调查，我们怀疑如今的安江省副省长田文彬，涉嫌一起多年前的强奸案。”
沈宁说完，电话那端突然变得悄无声息，迎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沈宁差点以为电话被挂断时，听筒里才传来对方刻意压低的嗓音：“那个刑警是谁？他的调查你参与没有？能不能保证事件的真实性？”
“他是我带的一个人，做事十分牢靠。之前宫红民和李爱国私自做药物实验的案子，也是他出了主要力气查出来的。这起案子我虽然没有参与调查。但是调查报告我看了。我愿意为这份报告负责，如果里面有虚假的内容，您拿我问罪就好。”
“好，既然你敢这么说，那我赌一把，选择相信你。我可以跟你透露一点，如果你说的这件事是事实，那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证明我没看错人。行了，你把调查报告做成电子档发给我。之后的这件事，由我来找人调查。”
“是。”听到对方如此承诺，沈宁放下心来，“我待会就把文件发您，那不打扰领导休息了。”
“行，有事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