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逃亡再进行
“欸！文先生！”
男人正低声埋在女孩的头发里嗫嚅什么，突然的被打断，火气噌地窜将上来，文雅一扫而空，有的只是横眉冷对，“做什么？私事也要管？”
“不是的，您误会了，今夜是——”她脑筋飞转，随口胡茬，“今夜是我们店的女生日，每一位进来的女士都有一份小礼物，刚刚没看到您……女朋友，所以没给，现在一道拿上去方便吗？”
“不用了，她不喜欢那种东西。”
男人缠住女孩肩颈的胳膊在回答的须臾间有松劲的趋势，趁势，沈唤娣看到了女孩的脸。
幼小、稚嫩、大眼里是满满的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的恐惧，嘴无声嗫嚅。
不过几秒，男人的手将女孩的脸扳过摁进了自己胸口。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会是女朋友？是，是——
那个词堵在胸口，压住心脏，耳边全被砰砰的心跳声塞满了。
她的手掌泌出一层汗，女孩和男人已经“搂抱”着进了电梯间，她突然涌起一股孤勇，再度冲到男人身前。
男人的脸色已然差到极致。
沈唤娣几乎就要猜出他接下来的话，你信不信我投诉你！
然而，嘴却比各种未来的担忧要快，“还是让您女朋友看一下小礼品吧，都是我们店长亲选的，很多女孩都喜欢的！也当是来住店的纪念呐。”
她急切的眼神投向全然处于男人桎梏中的女孩，奈何没看两眼，男人的手再次压住了女孩的脸，并断然拒绝，“不用了，你要再来，我会投诉你，你们旅店给我的入住体验十分不好。”
沈唤娣一步三回头，最后在男人凶恶的眼神警告下加快了步伐。
电梯到了，走路声再次响起，两人的首次对话亦掉进了她的耳朵。
“我真的怕，要不算了，我不装了，我还读书呢，我不能拿这种事气我爸妈！叔叔你放我走吧，我求你！我可以给你钱的！”
“我会让你很舒服的，你信我，跟着我比读书强——”
关合的电梯门带走了后续。
沈唤娣一颗心猛地悬停，脑袋嗡嗡响。
身体瞬间软成泥浆，咚的一下，脚尖撞上桌腿，她的大脑清明过来。
那个男人是强奸犯！他要侵犯那个女孩啊！女孩有多大，应该比自己还小吧……自己当时那么害怕，那么痛苦，她怎么会更好一点？
不行，不行，不能再毁一个！
她爬起来要奔过去，腿却因为另一个念头生生止住，如同扎进地砖缝隙，她兀地僵住。
如果……引来警察，自己就会暴露，到时候还怎么继续用林霞的身份过下去？有必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安宁日子吗？
她捂住耳朵，不停晃头，鞋尖在眼里出现无数个重影，汗水从两颊滑落，汇聚到下巴聚成一线，在衣服上洇开一个个湿印。
是啊，为什么要搭上自己呢？自己难道还会有好运气找到这样的地方嘛？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人生已经慢慢进入正轨——
颜料涂抹身体、灯泡在手臂上炸裂、玩偶一样被拖到这里拽到那里……碎片般的记忆画面，是一个个地狱，她所经历过的地狱。
地狱？我是不是从未离开过地狱？
爸爸混在酒里的声音响彻耳腔，“那个赔钱货挡了我家儿子的投胎路这么多年，不得报恩呐？不过也没想到该怎么弄死她，保险单上写了，得是意外，还是这丫头不懂事，都这份上了，还不知道自己去死？你知道她上次和我说什么嘛？”
爸爸搂过女人的腰将人拽到自己腿上，酒精麻痹了神经，他的瞳孔浸在一片混沌里，“她说自己会在厂里好好打工，以后孝敬我，只要我别不要她，她还可以帮忙带小弟弟，谁要这背时鬼带啊？别——嗝，弄脏了我儿子，还她那点工资，养我？”
他嗬嗬笑起来，女人亦笑歪在他怀里，“还不如去死呢，保险金下来才叫孝顺。”
沈唤娣哧笑，“是啊，我一直就活在地狱里，这么痛苦的地方，我为什么要亲眼看着其他可以快乐的人也被拖下来呢？”
她拿起前台工作机，拨号音响起的同时冲进了电梯。
“您好，110。”
“我要报警，惠泽旅馆有人强奸！”
……
之后要去哪里？
沈唤娣蜷缩在小小的后备箱里，歪着头闭上了眼睛。
此刻的感觉很奇妙，明明一股疲惫像天塌下来似的压垮了她整副躯壳，平白无故却有一个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跃动，固执的就是不让她睡过去。
昏昏沉沉的脑子，身体相反的亢奋。
她摸住车厢角落里一包不知名的东西，硌手的感觉很温和，应该不是什么尖锐的，她将东西凑到鼻前嗅了嗅，熟悉又久远的味道拉回她的记忆。
煤，或者说，应该是活性炭。
除味剂？
她不禁蹙眉，嫌弃起这车主人购物的选择能力低弱。
转而心念一动，她想着是不是可以出去看看，一直待在车里也不是长远的办法，林霞死了，还有张霞，李霞，活着总是有希望。
她莫名想起龙猫里的一句台词，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无法更坏，努力过后，才知道许多事情，坚持坚持，就过来了。
念头化为行动，她转动一下酸痛的肩周，在狭小的空间里抻直下腿，就在她的手要触碰到车厢盖时，另一只意想之外的手早她一步从外边掀起了后备箱盖。
稀薄的光亮入了夜也类同白昼般的强烈，光明驱散黑暗，她这只躲起来的小老鼠无所遁形。
有张脸和她相对。
那是一张怎么形容的脸呢？
灰白，皮肉皱缩，眼睛闭合，细细碎碎的冰晶黏附在可以驻留的所有位置。
他的头发像是揪在某个人手里，下颌骨上扬，割开的脖颈内腔一览无余，气管、喉管、浅黄色的脂肪随着翻卷的皮肉进入沈唤娣的瞳孔。
有类似于冷冻生鲜的气味钻进她的鼻腔，同时进去的寒气，瞬间冻醒了她宕机的大脑。
“死……死……”
她吐字不清，头近乎下意识上抬，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目睹了杀人抛尸现场！她要和这个不知死了多久的男人死在一起了！
可是就算死，也得知道杀她的人是谁！
兀地，瞳孔扩大。
不相信聚焦到眼底。
那不是一张杀人犯的脸。
那又是一张怎样的脸？
不施粉黛，清丽到无懈可击，浓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写满震惊，浅粉色的唇微微张开，或许因为猝不及防，意外来得过于猛烈，好看女人的手松了力，男人的头瞬间砸在车厢边缘。
咚响一声，两个声音同时在静夜里响起。
“你是谁！”
“我能帮你。”
……
谢许是被凌晨五点的一个电话从梦中扯出来的。
不耐烦指数飙升至无法抑制，枕头蒙住头一会儿，手机安静下来，他手将将放开枕头一角，烦人的手机铃声再度没有眼力见地炸响。
骂人的心怼到嗓子眼，奈何一口痰堵住喉咙，清嗓子的功夫里，对方已经出声，“是谢警官吧，想着你应该起了，就给你打了个电话，我是俢恺的奶奶啊。”
苍老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灭了谢许的火气。
他坐起来，脑子依旧被困倦占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俢恺是谁。
自己正为此焦头烂额的失踪案里一共有三个男学生，茅洺，俢恺，佟俊华。
至于俢恺，父母国外务工，三五年难回来一趟，和儿子最多的交流就是打钱。爷爷前年寿终正寝，家里就一个年迈的奶奶操持他的衣食住行。俢恺从小是个闹腾的性子，也经常夜不归宿，或在网吧、或在同学家、或在朋友家连住四五天，老年人的好心规劝成了耳朵里的茧，他抠一抠再丢掉并未当回事。
久而久之，奶奶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慢慢习惯了自家孙子经常的消失，要不是这次时间过长，且怎么都联系不上孙子，她也不会想到报警。
谢许揉了把脸，清醒过来，“怎么了？修奶奶。”
“你之前不是说要是想起什么就和你说嘛，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俢恺在失踪后的第一个星期好像是回来过的。”
“回来过？什么意思？”
“其实就3月26号晚上吧，我那天起夜，好像是有听到他爸妈房里有动静，但我喊了声又没人应，声音实在小，我就以为是老鼠没去理睬。昨天我心里还是觉得越想越奇怪，便去他爸妈屋子里看了眼，发现有一枚钥匙不见了。”
谢许瞪大眼，窗外溜进来的冷风引起他一个激灵，“什么样的钥匙？哪里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