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樊良,C世界2010年(四)
石头还会连续不断砸进来,花瓶,电视等也都被砸破、砸坏……樊良捂住樊斌的耳朵,和他躲在沙发后面。月光透过破窗照在两人惨白的脸上,那时的他们弱小无助,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世界都变了。
印象里,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电视新闻,电视里主持人侃侃而谈:“经过市里专家组为期两个月的调查,729远峰化工厂特大泄露事故主要负责人樊远峰,已经被警方刑事拘留,远峰化工厂安全设备存在重大隐患,安全章程也有重大纰漏,此次事故共造成13人死亡,7人重伤……樊远峰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最高可能面临长达十年的有期徒刑……”
还有樊家门上及墙上被人刷满的咒骂话语:
“杀人犯,樊远峰!”
是的,经历了那么多,弟弟被害了,爸爸死了,妈妈也病了,整个樊家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烧过的木架,一碰就瘫成了灰烬。忠叔已经尽力了,他照顾了自己这么久,是自己不争气,跟大家预期的一样,我樊良终于活成了一个败类,活成了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该有的样子。
我是该走了,我早应该接受十五年前就该承受的孤独和惩罚了。
樊良脸色暗淡,起身告别了忠叔,一瘸一拐的在路上走着。深夜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忠叔如同泥塑,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没有挽留。
樊良回头看向身后的医院,久久凝视,一时间他才明白,世界这么大,他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大排档摊子上,樊良鼻青脸肿的,往嘴里灌酒:“赶我走,走就走……走的好,我还不用给你们养老送终,走的好……”
樊良又灌了一大口:“天天管这管那的,我早就想走了!”
樊良又开了一瓶接着喝:“老板,再来一箱!”
夜摊老板过来:“兄弟,我们要收摊了!”
樊良晕乎乎,口齿不伶俐了:“好好好,你也要赶我走了,走就走,算……下钱……”
夜摊老板道:“一共230……”
樊良摸身上的钱包,找来找去,没有找到。樊良嗅了一圈,似乎又闻到什么:“老板,你这还有羊汤吗?真香,给我加一碗。”
“我这只有烧烤,你闻错了吧。”
樊良继续找钱包:“这么浓的羊汤味,算了,老板,你稍等下……我找找……”
樊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转着。
“没事……不急……”
夜摊老板正说着话,樊良转身就跑。夜摊老板反应过来后急眼了:“不急……不……你个狗日的……”
夜摊老板拔腿追了上去。樊良一瘸一拐的在前面跑着,姿势极为怪异。夜摊老板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追,怒气冲冲的:“你个死瘸子还跑这么快!”
樊良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夜摊老板,没注意到绿灯变红。樊良还是冲了出去。
夜摊老板突然一脸惊骇,很着急:“你站住!”
樊良嘿嘿一笑:“傻子才站住!”
话音还没落,樊良就被一辆车子擦倒在地。车子急刹停住了,前车轮离樊良脑袋只有十几厘米。
旁边夜摊老板见出事了,左右看看,转身一溜烟的跑走了。
樊良晕晕乎乎晃晃悠悠的又站了起来,直接瘫倒在了引擎盖上。樊良还挣扎着,但突然一口吐了出来,吐得整个车前窗都是污秽物。
最后樊良趴在引擎盖上不动了。
这时,车门打开,走下一双修长的腿,脚上是赤红的高跟鞋。
第二天,司象县东芝大饭店客房中,清晨和煦的日光照进来,樊良酒醒,拿手挡住阳光,缓了缓,坐起身来,身上的毯子落在地上。
樊良捂着脑袋,有些头疼,同时也一脸疑惑的环视周围,这里明显是一间酒店的客房:“我这在哪?”
这时候,卫生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懒洋洋的声音:“你这是在阴曹地府。樊良,你再这么折腾,怕是小命都折腾没了。”
樊良一愣,卫生间走出一个女人,女人长发披肩,妆容浓淡相宜,身材凹凸有致,举手间风情万分,正是他认识的陈朵。
樊良笑嘻嘻的伸个懒腰:“陈朵?哦,我明白了,这是你的饭店。”
陈朵白他一眼:“我真应该把你扔在马路上的。”
樊良嬉皮笑脸:“那你舍不得。”樊良目光炙热的上下打量陈朵的身材:“昨晚咱们有没有……”
陈朵似笑非笑的看着樊良:“你猜……”
樊良探过身子来,想要拉陈朵的手。却被陈朵一巴掌把手打开。樊良讨了个没趣,起身走到旁边镜子前,整理一下自己发型:“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女人啊,真是忘恩负义。”
陈朵靠在墙上,抱着手:“你就不能干些正经事……成天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的……”
樊良瞅瞅陈朵,摸了摸自己那条瘸了的腿,露出自嘲的口吻:“我去过正规的律所,连给大律师买杯咖啡都比人跑得慢,实习期结束,其他人都留下了,就我没有签约。社会就是这么实际,生活就是这么不公平。”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还能怎么样,混着呗……反正我活成了大家希望的模样。”
陈朵没好气上前,打开门,把樊良推出去:“走走走,赶紧走……”
樊良扒着门:“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陈朵厌恶道:“你能不能要点脸?”
樊良忽然有些伤感,低下头:“今天是樊斌的生日,我想好歹得去祭拜一下,但钱包丢了……”
陈朵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复杂,最后还是递出来几百块钱。
樊良接过钱:“谢谢了。”
然而樊良并没有去墓地,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些年如果说樊良学到了什么,那么这句话就是他的座右铭。在他精湛的演技下,那些凡是对他还抱有同情心的人,就是他收割的对象,这不,又几百块钱到手了。
啪的一声,几百块钱被拍在了牌桌上。这是几个棚子搭成的赌场,里面乌烟瘴气,声音噪杂。
樊良蹲在凳子上,吆五喝六的:“我可是都押上了,你们麻溜的。”
周围几赌客相互对视一眼,也纷纷掏钱,将钱扔在了桌子上。旁边的人开始发牌。
樊良吆喝道:“四个二……拖拉机,大家客气了……”
说着樊良就从另外三人那每人抽走了一些钱,但樊良的手被人摁住了。有个赌客也从手里放下一张二。
“一共八个二,前头出了四个,你这里四个,我这里还有一个……怎么就多出一个,还刚好让你出了拖拉机……”
另外两人也看着樊良。
樊良挠挠头:“我怎么记得只出了三个二……打了一天牌了,记错了也不奇怪,我现在看牌都迷糊,找找呗……看看有没有多出来的……”
几人从出牌堆里找了下,还真的一共只有八个二。
率先发难的赌客还不肯罢休:“你站起来!”
樊良不满:“你别输不起……”
这人将自己面前的一叠钱都推到樊良面前:“我赌你身上有个二,没有这些都是你的。”
樊良来了精神,一下子把自己脱得精光,只剩下一条内裤,然后原地转了一个圈,几人眼睛瞪大了,不觉笑了出来。
樊良毫不在意:“怎么,还要不要继续脱?”
赌客呸一口:“妈的,晦气……”
这个赌客起身离开。樊良开心地将钱揽走了。
这时候赌场管理人员大声嚷嚷:“散了散了!隔壁工地挖出尸体了,警察要来了,都散了散了!”
所有人作鸟兽散。落在后面的樊良背过身,从嘴巴里扯出一张纸牌丢到地上,地上的纸牌赫然是一张二。
旁边工地上,一个挖掘机停在旁边,许多人在外围围观着。樊良好奇的挤过人群来到前头。
只见挖掘机下面有个土坑,一个人头骨被挖出来,坑里还散落着些其他白骨,白骨被一件衣服覆盖着,衣服有些破损,但整体还是完好的。
有几个胆子大的人,跳到土坑里面,用木棍扒拉着。
樊良看到白骨的衣服下面露出一块手表,还有一个灰不溜秋金字塔三棱锥模样的东西。
其中一人要把手表拿走。
周围的人大喊:“死人的东西你也敢拿,小心警察把你抓了。”
那人一听,犹豫一下,又把手表扔在了坑里。
这时樊良注意到,那块表的表链似乎颜色有些不一致,像是不同表带拼接过的。
正想着,几辆警车快速驶来,五六个警察下车走了过来。樊良看到局长王金国领头走在前面,神色急匆匆的。
王金国指挥现场:“你们几个,过去把所有人都请走,拉起警戒线!”
几个警察见状散开,分别驱赶周围在围观的所有人。樊良一边被警察驱赶着,一边扭头看王金国。
只见王金国一个人走进了坑里,然后左右看看,伸手将坑里的那块手表还有三棱锥模样的东西,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