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数学家的老婆也来委托
张纯智的智商有多高，情商就有多低，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白靥如的不悦，依旧像讲课一般地解释道：“‘Deja-vu’，简单地说呢，就是‘似曾相识’。有时看到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意识深处总感觉以前见过，但实际上呢，根本就是从未相遇。有人还以这种现象为证据，来证明轮回转世是存在的。”
“你相信轮回么？”
“不，我不相信。我是研究科学的，我当然是相信科学。”张纯智摇了摇头，“不过，对于我老婆，我也有这种Deja-vu的幻觉。有时我看着她，会有那么几秒钟，我强烈地感觉到，我以前曾经见过她，可是，我又真的没有见过她。我的记忆很好——”张纯智指了指自己的头，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智商高：“如果遇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我肯定会记得，但是我搜遍了我的大脑，没有任何印象。所以，我觉得这只是一种幻觉。”
白靥如既惊讶又迷惑，她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一条线索，还是一种干扰。正当她沉默思考的时候，张纯智却突然又说：“白小姐，我告诉过你吗？我是研究数学的。”
“嗯？我知道啊。”白靥如有点发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大部分人都认为，研究数学要靠理性思维，这当然没错。但其实，有一些时候，而且往往是最关键的时候，是要靠直觉的——感觉往这个方向去证明是对的，然而，连自己也都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张纯智右手立掌、向前一伸，做出个探索的手势：“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小实话，大谎言’的假设是正确的。请你们继续调查，找到真相。”
白靥如对着客户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迷茫：这赵冰洁的“大谎言”到底是什么呢？
赵冰洁为什么会来侦探社？难道她发现我们在调查她？这次是过来找碴的？苏志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努力地挤出一个热情的微笑：“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们是私家侦探社？”
苏志杰心头一凉，她真的发现我们在调查她？但也只能实话实说：“对，我们是私家侦探社，但因为中国法律要求，注册的名字中不能出现‘侦探’的字样，所以我们取名叫‘真相调查社’，顾名思义，我们的服务宗旨就是为客户找出真相。”
“那好，我想请你们调查一下我老公。”
苏志杰心里像是跷跷板起伏，一头在安稳地降落，原来她并没有发现我们在跟踪她，另一头却在震惊地升空，她竟然要调查张纯智？虽然心里的跷跷板在剧烈活动，他脸上却是波纹不起的平静：“哦？你为什么要调查你老公呢？”
“当然是怀疑有了第三者——你们应该处理过很多这种案子吧？”
张纯智这个书呆子竟然会出轨？苏志杰心里的跷跷板又猛地翘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地平稳：“当然，婚姻调查是我们的主要业务，我们在这一行也是最正规、最专业的。”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帮我调查一下吧。”
“小姐，你贵姓？——哦，赵小姐，我先和你说明一下我们私家侦探社的一些规矩。”苏志杰把不久之前向她老公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接受了你的委托，就会问一些相关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会涉及隐私，我们保证一定保密……bla bla bla……我说得清楚吗？”
“清楚。”
“那么，你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让你开始怀疑你老公呢？”
“其实呢，我老公是一个数学教授，按大众的话来说，是一个科学怪人。这样的人，按理说是吸引不到什么女人的。而且，他也不是一个花心的人——他一心专注于数学，对其他事情都兴趣不大。所以，我一直对他都挺放心的。可是，前两天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哦？”
“那天我因为身体有点不舒服，就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回家。从地铁站到小区的路上，我突然发现我老公也在前面——他们大学老师的时间比较灵活，提前或者推迟回家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正准备叫住他，却发现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在路上一边讲电话，一边东张西望。一开始，我以为他在找人，但最后，他是找到了一部停在路边的车。他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便打开了窗子，然后他跟她打了个招呼，就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位上。”
“车里面是个女人？”
“是的。”
“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征吗？”
“车窗装了防晒膜，并且，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我就离得远远地观察，所以看不清楚那个女人的样子，但从轮廓上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年青漂亮的女人。”
这张纯智可真让人嫉妒啊，家里有一个绝色的老婆，家外还有一个漂亮的小三，天下的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光了。苏志杰继续问：“那你看清楚车子和车牌号了吗？”
“那是一部银色的CRV，车牌号是沪BDH420。”
苏志杰拿笔记下来车型和车牌号，又问：“你知道他们后来开车去了哪里吗？”
“奇怪就奇怪在，他们并没有开车。”
“哦？”
“他们两个人就坐在车里聊天，大约有十多分钟的样子吧。最后，我老公下了车，然后那个女人才开车离开。”
“坐在车里聊天……”苏志杰沉吟道，“他们有没有什么亲密的行为呢？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没有。只是坐着聊天，那个女人还拿了一些材料给我老公看。”
苏志杰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他不露声色地继续配合着赵冰洁：“哦——？赵小姐，那会不会根本没事呢？比如，那个女人或许只是一个卖保险的销售员，在向你老公推销保险而已？”
“不可能，他才不会搭理那些推销的人。其实，他一般不和别人说话，按他自己的话说，和不知道康托尔的人说话是浪费生命。”
“康托尔？是什么……？”
“是个数学家，我老公很崇拜他。”
苏志杰虽然知道玻尔、歌德尔、帕斯卡尔这一系列的“尔”，可偏偏还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康托尔。要是一般人听到张纯智这句话，也就当作疯子的呓语、怪胎的梦话，可苏志杰向来自诩读书多、学识高，心里倒真是有点失落。上次是道家，这次是康托尔，一样的张纯智的套路，熟悉的张纯智的风格。苏志杰只能酸溜溜地安慰自己，虽然我不知道康托尔，可张纯智那天还是和我说了很多话。他又问赵冰洁：“那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异性朋友？”
“不，你不了解我老公。”赵冰洁坚定地摇摇头，“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很少社交，他朋友很少，异性朋友则完全没有——没有女人会喜欢这样的科学怪人。”
“那——你为什么会嫁给他呢？”苏志杰赶紧抓住机会，顺着话头顺藤摸瓜地问道：“赵小姐，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想探听你的隐私。我只是觉得，你老公有吸引你的特质，那么这种特质也可能会吸引到其他的女人。知道原因，有利于我们锁定调查范围。”
赵冰洁愣了一愣，过了好久才答道：“我喜欢他，就是因为他老实可靠，不用担心他出轨。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妇之夫，其他女人应该不会再喜欢这一点了。”
她回答得逻辑清楚、自圆其说，可苏志杰多年的侦探经验告诉他，她在说谎，通过她回答的迟疑和肢体的别扭就能感觉得到。但他自然不能当面直接戳穿客户的谎言，这轻者会失去一笔生意委托，重者会招来一杯泼脸热茶。苏志杰便转而确认另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赵小姐，你老公和那个女人见面具体的日期和时间你应该还是记得吧？”
“当然记得，5月12日下午4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