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明修匝道
穆卓临突然觉得白子靖就像是这星辰中最耀眼的一颗,在他最失意,最无可奈何的时候,这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可谓知己。
然而第二天朝上,多日不曾开口言事的丞相,请求收兵和亲了,柳萧在旁边推波助澜。
穆卓临眼看局势逆转,等着白子靖再舌战群儒,却见其双手作揖,俯身一拜。
“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望皇上纳言。”
闻言,穆卓临震惊的不禁长身而起,瞪大了眼睛去看白子靖,想看清这台下的人是不是假冒的。
“你说什么?”穆卓临的声音都喑哑颤动着再一遍确认。
“请皇上收兵,出使臣告蛮羌,择日之后……”白子靖知晓穆卓临已经怒了,但只是低头并不去看,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的话,哪怕前后所言再出人意料,他仍是一副淡然。
“够了!退朝。”
穆卓临一声怒喝,他万万没想到,昨日还被自己拜为智囊的白子靖,今日竟然就倒戈了,心胸一腔怒气冲天,却不能在殿上发出,让臣子看了笑话。
等到皇上大步出了金殿,付权拦住要走的白子靖。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付权鬓角宾白,他越发看不透这个青年人了。
“丞相大人不必多虑,我只是审时度势罢了。”
白子靖不愿与付权多说,留下一句便快步离开了,他若再不去见穆卓临,怕是皇宫都要让穆卓临拆了。
果不其然,穆卓临大步流星的回到寝殿,胸中怒气无从发泄,来来回回走着,最后一怒之下掀了桌案,竹简、笔墨落了一地。
跟着的内侍,宫女见了忙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出声。
忽然一个内侍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见了如此阵仗也慌忙跪在门口道:“启禀皇上,白子靖求见。”
穆卓临听后站住身形,面色晦暗的看向门外。
“收拾收拾。”
“遵旨。”
得了命令的内侍、宫女们连忙跪行着把地上的竹简、桌子等摆回原处,收拾妥当。
穆卓临袖摆一挥坐在案前,先前的怒气丝毫不见,宛如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让白子靖进来,你们都退下吧。”
“是。”
宫女和内侍小步出去,没过一会儿,白子靖走了进来。
当看到穆卓临不紧不慢的坐着饮茶的时候,白子靖心中了然,穆卓临这是有长进了,也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不知心里怎么想着要把他千刀万剐呢。
“皇上。”
“你若是来劝朕和亲的,不用多说了,朕应了你就是。”
穆卓临放下玉盏,面上还带着些许笑意,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可不这么想,兵,他还是要出的,换将轻骑,一步都不会少。
白子靖笑了,不谈正事,倒反问:“皇上生气了?”
“怎会,朕既拜子靖为智囊,子靖说什么,朕都会照做。”穆卓临说的干巴巴的。
“皇上既然这么想,那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白子靖也不戳穿,他自有让穆卓临自己憋不住的办法。
穆卓临默不作声,只是等着白子靖继续说。
“这一战若是胜了,可否封侯、拜将?”
白子靖说话间紧盯着穆卓临,果然穆卓临满目诧异的看向了白子靖。
随后又突然讪笑:“子靖这是何话,都要和亲了又何来胜仗之说……”
“皇上莫要再掩饰,你铁了心的要出兵,又怎会因臣朝上临时倒戈而放弃,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皇上何必认真呢?”
白子靖说话声往前倾身,目光如炬,反倒让一向色胆包天的穆卓临惊的向后倒了倒身子。
几天下来他早就摸透了穆卓临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又喜欢听好话,可哪一个明君是只听好话能成就大业的,不过这一次没提前和穆卓临说清计划,也姑且是他欺君了吧。
穆卓临听了白子靖的话才意识到朝上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明面上让群臣以为自己妥协,实则派兵出袭,等捷报传来,一切舆论都迎刃而解,这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想通了的穆卓临心中顿时舒畅不少,然而转念一想,又一副严肃的样子看向白子靖,那森然的眼神看得白子靖心中一突。
缓缓坐直了身子,想着穆卓临总不至于笨到没听明白他方才的话吧。
“子靖,这等大事,你居然不与朕先议,可知你今日朝上是犯了欺君之罪!”
为了增加威慑力,穆卓临特意在桌案上拍了一下,震得墨砚都抖三抖。
听到穆卓临这么质问,白子靖反而放下心来去拿桌上的杯子,笑着回问:“不知皇上想如何降罪?”
说完便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穆卓临见此,嘴角不禁溢出笑意,那玉盏分明是他先前喝过的,白子靖倒也不嫌弃。
“朕如何舍得降罪于你,方才子靖问朕是否封侯拜将,那朕告诉你。”穆卓临一顿,看着白子靖的眼神微妙“此战若胜,封安政侯,拜为帝师。”
白子靖放下杯子,笑而不语,还未出师,话不能说的太满,现在许得什么,都要在战后才能知晓。见误会已除,白子靖便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叫住。
“子靖,你当真没有兄弟姊妹?”
白子靖一愣,这个问题,穆卓临之前似乎问过他。
“没有。”
回到过后,穆卓临显而易见的失落被白子靖尽收眼底,若仅是要收买自己重用家人,那没有家人又何必如此失落。
“不知道皇上有何苦恼?臣可代为。”好奇心的驱使下,白子靖还是开口。
代为?穆卓临一愣,他心中那个人可是想要纳到后宫来的,不知如何代的了……穆卓临抬头看向白子靖,那眼神是个男人都看得出,其中意义何在。
皇上修养生息、妥协和亲的事宜已经在筹备之中,大臣们对此事都不疑有它,唯独丞相,还是觉得其中暗藏猫腻。
付太后宫中,付权坐在一旁,脸上尽是苍老之颜,付太后见自己哥哥如此心中也甚是不好受,但终究没表露出来,只是缓缓道:“兄长多日不见,头发竟已花白,皇上让兄长操心了。”
“哪里话,皇上怎么说也是臣的外甥,臣只是尽责罢了。”
付权低首,想当初先帝在世,他就已权倾朝野,本以为穆卓临登基后,他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想竟被两个小娃娃耍的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