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重访杀人现场（五）
“除了留在那颗树上的布条和树枝上的血迹，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活动的轨迹吗？”
“他停在山下的汽车，其他就没有了，”毕衍摇摇头，“好几个路口的监控都能看到车上只有周西平一个人，他独自来到了山下。”
“他和前面两个受害者又有些不同，”邹堃见现场环境已经排查的差不多了，关注点转移到了受害者身上，“记者，这个行业太容易得罪人了。”
“还是一个坚定地站在弱势群体一边，勇于揭露社会阴暗面的记者，他得罪过的人能从这排到山脚底下。”
“这样不好吗，至少给你们提供了足够多的嫌疑人。”
“堃哥，别开玩笑了，谁都可能是嫌疑人，也就意味着我们没有嫌疑人。”毕衍无奈地给出了判断，“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周西平的是一个身高180cm左右的男性，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可以把他得罪的女性从嫌疑人中剔除掉。”
“最好的结果？”邹堃反问道。
“是啊，他最近的一篇报道是关于宝马女车主的，这篇报道导致事主被公司开除，而这个女车主的男朋友身形体貌恰好与电话亭的监控录像相符。不过事发那天是周一，两个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但其他的女性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们还是得把他得罪的女性算上。”
邹堃走出了凉亭，来到埋葬了受害者的那个土坑前，这次的作案模式又变了。杀人手法和“金”字杀人案相似，都是将受害者诱骗到人迹荒芜的地方，然后用利器杀害，但事后凶手大费周章地布置了凶案现场，使得这一系列案子的宗教仪式感越来越强，这明显和前两次不一样。
是凶手进化了吗？
有什么东西不对，邹堃皱着眉头，可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毕衍也跟上了邹堃的脚步，和他并排蹲在了那个“土”字前，语气轻松地说道：“堃哥，这次和你一起出来看现场，我学到了一点新东西。”
“什么？”毕衍的话让邹堃已经走到死胡同的思绪回到了眼前的案子上，他的目光从泥土上离开，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毕衍。
“换个角度看问题啊，”毕衍指了指邹堃，“每到一个案发现场，你都要蹲下看一会。第一次，你蹲在臭水沟边，第二次是垃圾桶边，这次是土坑边……”
“不对！”
毕衍轻松的话语突然被打断，他吓了一跳，随后意识到邹堃有了新发现，立即严肃起来：“怎么了堃哥，你发现什么了？”
“‘木’字杀人案里，凶器是保温杯，我们推测凶手本来能拿走那个保温杯，但他故意把保温杯藏到了垃圾桶下等我们发现。而这次‘土’字杀人案，凶手有这么多的时间布置现场，必然也能带走凶器，而他再次故意将凶器留给了我们。”
“可第一次‘金’字杀人案，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凶器。”毕衍明白了邹堃的意思，他接着推理道，“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凶器会暴露凶手的身份，所以他将凶器带走了。”
邹堃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就像我之前说的，第一起杀人案是临时起意的谋杀，凶手用的是随身物件。”
这一次，毕衍同意了邹堃的看法：“看来，我们得找出新的理由来解释第一个案件中的其他疑点了，比如卢心怡为什么会进入那条小巷，又比如凶手为什么留下那个‘金’字。”
“对，我们得回到第一宗案件中去，对于这种无差别的连环杀人案，我们很难把握现在，也料不到结局，追问开头经常是唯一的办法——是什么触发了凶手开始谋划这一系列谋杀案。”
“那我们抓紧时间把新城湿地公园跑了吧。”毕衍迫不及待地提议道。
十四
顾名思义，新城湿地公园坐落在省城近两年新开发的产城融合型开发区内。这里以前甚是荒凉，风中卷着细碎的砂砾，电线杆上挂着各色塑料袋，低矮破旧的农屋匍匐在路边，大片废弃的泥地上堆满了违规倾倒的建筑垃圾，整片区域连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高架的建成，许多事都改变了，交通变得方便，政府机构也搬迁到了这里，于是商办、商服、住宅、教育用地迅速扎根，连带着原来的小荒地也沾了光，一大片地势低洼的鱼塘水沟被修成了时下流行的湿地公园，一跃成为周边小区人们休闲娱乐的新去处。
从凤凰岭到新城湿地公园要穿过整个市区，毕衍从凤凰岭离开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刚好到了市区拥挤的时候，他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四点前来到了目的地。太阳暖洋洋地斜照着芦苇荡，美人蕉的身姿在余晖中更显婀娜，许多家长正带着孩子在公园里玩耍，流水叮咚，微风轻抚，欢声笑语，一派和谐。
邹堃并没有在人群中多停留，他径直朝发现尸体的那个河塘走去。这个河塘在整个公园的西北角，是被太阳遗落的地方，平时就很少有人过来，即使是现在整个公园人气正旺的时候也显得冷冷清清。一条木栈道延伸到洼地中间，栈道两边的栏杆高有一米二、三的样子，十分安全，不会有失足落水的风险，河塘中稀稀拉拉矗立着枯黄的芦苇杆。站在栈道的尽头，隔着挨挨挤挤的灌木丛，已经能看到毗邻公园的柏油马路了。
“我们排查过停车场和公园里的监控，都没有发现凶手的痕迹，推测他应该是从那把尸体搬进来的。”毕衍说着，指了指隔开公园与马路的灌木丛，那里确实有一道缺口，但应该不是凶手造成的，倒像是依靠周边居民日积月累的努力踩出来的。
邹堃并没有立刻认同这一看法，灌木丛中的夹缝看起来有些狭窄，一人通过尚且要侧着身子，更何况凶手还要再带着一具尸体，很难不留下蛛丝马迹，他摸了摸下巴问道：“你试过么？”
“试过，组里找了个180cm的小伙子做过实验，有些困难，但并不是办不到。”
“可是你们在缺口处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大半夜在漆黑的环境中搬动一具尸体穿过树丛，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这种概率太低了。”
“当然会遗留下一些证据，衣服上的纤维之类的，但只要有时间，都可以清除。至于脚印，这里来来去去的人不少，无法分辨清楚。当然，这些都只是推测，主要是从监控上看，几条必经的道路上当晚都没有人经过，也就是说这个缺口是唯一的可能。”
“那么马路上的监控拍到什么了么？”
“这里以前是乡村，周边支路太多了，很多路上并没有监控，排查很不顺利。”毕衍无奈地说道，“凶手应该对周边地形很熟悉，我们怀疑他就住在这一带，但范围还是太大了。”
“住在这一带，在大学工作或者读书，专业跟化学有关，而且这个大学还是近两年从乔松路那搬迁过来的。”邹堃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