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4章 魔灾:第20节:批评家

书名:异时空之千山暮雪本章字数:2309

共和军机关报《共和日报》最早在5月20日发表社论,批判那部“行乞兴学”的电影,之后全国掀起声势浩大的批判。

早在4月25日,《文艺报》第四卷第一期便刊登了三篇文章,直接或间接地对这部电影进行了批判。之后,也是在6月25日出版的《文艺报》上,率先展开对《夫妇之间》从电影到小说的猛烈批判。

到了七月八月,《文艺报》对《夫妇之间》的批判进一步升级,批判的形式丰富多样:

有“读者来信”和群众反应,将创作者定位在群众的对立面。

有领导论述和专业分析,从不同的角度论证其错误和思想根源。

接着是知情者揭发,会议上挨个表态,包括亲朋好友在内的文艺界人士共讨之,共诛之。

最后是个人检讨,一遍又一遍,怎么也过不了关。

钟山让大家注意,还有第三部小说和电影也遭到批判。

今年的《东土电影》杂志,有两部著名的电影人物分别上了封面和封底。

一部电影将共和军战士塑造成完美的英雄,一名真正的钢铁战士,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而另一部《张连长》,共和军连长的形象是光头、脾气大、爱骂人,最终英勇战斗,壮烈牺牲。这样塑造的英雄人物被认为“严重歪曲了共和军战士的形象”。

批评者严厉地指出:影片作者以旧时代的观点、方法去创造角色,迎合小市民的低级趣味,偏爱地摄取了部队生活中极个别的、非本质的、非人民军队气质的落后现象,尽情地加以渲染;

而忽略了普遍的、全体的、本质的向上急剧进展的积极事物,这样就必然发生了上述的一些现象。这样就使得原来是最可爱的人物——我们的战士被丑化了。

露丝道:“可是,如果把每个正面人物都塑造得毫无缺点,也就不够生动多彩,人物立不住呀。”

凯瑟琳也道:“如果凡是共和军战士,都必须像是钢铁战士,也不够真实动人。就算是英雄,也不可能在所有的场合里,所有的情境里,都是一个样子,这样塑造人物显得太单调。这个电影里的配角,比如那个伙夫,反而使观众觉得亲切自然。”

钟山解释说,或许是因为当下的斗争非常激烈,形势非常复杂,客观上更需要宣传式的文艺作品。他预测,随着形势的缓和,文艺创作的多样性将会逐渐恢复。

他把话题拉回到《海州控诉》,提了两条建议:

一是内容一定要严谨和真实。这样,不论文采如何,总会有一些史料价值。后人翻阅,可以知道旧时代的海州是这样的。

二是要写出海州特色。麻家军的凶残,在旧时代的所有军阀中,也非常罕见。一定程度上,与海州特定的地理、部族以及政治环境有关。

亚伯很赞成钟山的建议,“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真实都是第一位的。我们不能为了造成轰动效果,夸张或编造内容。如果要写得有力量,就应该进行深度分析,把麻家军的罪行写深,写透。”

这时,他们又叫了一些海州的特色小吃,喝着盖碗茶,大家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又把话题扯回文艺批判。

其实,不论是部队,还是地方,每次提到文艺创作,组织上都提出急迫地需要创作,希望大家尽快出作品,各方面会提供必要的条件,帮助大家出作品。

钟山听到有人开玩笑说,希望各位“母鸡”快快生蛋。问题是,文艺批评太凶,整体的气氛太严厉,搞得人人害怕。钟山理解大家的心情,才开始学习创作,看到这些吓人的批判,总害怕写作时犯忌讳。

钟山道:“我跟大家的想法一样。原来的思想是,文学创作应该是很生活的,反映生活的真实。可是到《张连长》《夫妇之间》挨批之后,就觉得不能乱发挥了。”

他举了一个例子:描写北方平原地区抗倭战争的长篇小说《腹地》,前年刚出版时,得到一些好评。

后来,《文艺报》发表了长篇评论,主要意见是“不同意将一个组织的负责人写成这样。个别村里是有的,但典型的不是如此。这样写,令读者有坏印象……政治影响不好……”认为小说的主要缺点就在这里,没有爱护组织如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结果,《腹地》在书店全部下架。

另外还有一些小说受到严厉批评,比如《让生活变得更美好》、《改造》、《战斗到明天》等等。

钟山认为,包括他自己,都是初学者,首先想的是作品能不能发表。有了这么多条条框框,更不知道怎么写了。

不过,《海州控诉》是纪实文学,与小说这样的虚构作品不同。大家趁这个机会,练好文笔,提高文学素养,为将来的创作打个好基础。

他让大家注意,这些严厉的批评,主要集中于政治上的错误,对艺术性往往一带而过。

但对我们这些初学者来说,作品能否发表,门槛恰恰在艺术水平。大家以后的学习,不仅要观摩作品的艺术性,也要揣摩其政治性。

聚餐散了之后,钟山拉着列山又在街上走了一会。

宁城在东土国的最西边,天黑得很晚,街上很凉爽,行人很多。

刚才聚餐时,钟山作为组织者,说话一直特别注意,这时候大发牢骚:“这个《文艺报》,调门太高了。很有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多少作品,读者反响很好,都给他们一棍子敲死了。”

列山今天只跟大家混个脸熟,对海州的特色菜和小吃观感极好,一句文艺的话都没说。

就听得钟山继续说:“正面人物就得写成浑身闪闪发光,这样下去,就会千人一面,单调乏味,还有文艺吗?就算宣传,也得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内容也得生动活泼,对不对?”

列山想起“铁血宰相”的那段话,那个抓住上帝披风下摆的比喻。

“看来,听到上帝披风声音的至少有两伙人:有人选择作握笔杆的创作者,有人选择作拿棍子的批评家,后者可能更惬意。”

钟山黑着脸,没有回应。

“真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破笑话。”列山思绪飘飞,从文艺批评,飞到了神龙锻体术和某个笑话。

两个刚刚走上文艺道路的青年,对未来的创作产生了疑虑,不像以往那么斗志高昂。

他们两人都没料到,文艺界的批评变得越来越严厉。批评家们不知道他们打开的魔盒里会跑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文艺报》的两位批评家,后来被调门更高的人整得更惨,直接打成“集团”。

十几年后,某个著名的“棍子”将横空出世。那是何等的气焰啊,政治的、思想的批评,将直接走向狂暴的对肉体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