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气象：第10节：上元
钟山又问了一些安德莉亚小姐的事情，若有所思地道：“这位小姐的思路太过灵动，想法很复杂啊。”
列山道：“有什么不对吗？”
钟山道：“这种美貌绝伦、活泼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最有吸引力。对你这种直愣愣的家伙，更是如此。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你得小心些。”
列山笑道：“老同学，你想多了。”
钟山摇摇头：“你们武者的世界，我不熟悉。但是，肯定有很多生死攸关的时刻。生与死，只在一刹那。有些人，可以信任。有些人，心思很复杂，恐怕就无法完全信任吧。”
联系到梦中出现的安德莉亚，列山默然。
钟山的脑路很清奇，接着道：“这样的贵族小姐，只在小说和电影里见过。真地见到一位，你要多多了解，将来写进作品。”
列山哈哈大笑。
这个老同学，什么事情都能扯到文学创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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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莉亚小姐将东土的春节过得一丝不苟：
大年初一的上午，安排了“十个碗”。饭后，大家去街上闲逛。
以后几天，会按照列山的建议，以及她自己的调查，每天吃不同的东土美食，包括但不限于白菜饺子，红烧肘子，梅菜扣肉，糖饺子，八宝饭，……
列山非常遗憾地未能参加这位贵族小姐的全部春节活动项目。
从初二起，他就开始拜访亲朋好友，上午出门，下午才回来。
安德莉亚小姐非常贴心，如果中午有特殊的吃食，就会让厨师给列山留一份。
初六上午，杰森带着列山和李悦，去拜访麻叔谋。
这位海州著名的刀道宗师在海南地区遭遇了一只强大的邪魔，受了重伤。将养了这么久，麻叔谋仍然没有完全恢复。
三位贵客登门，麻三公馆安排了丰盛的宴席，但麻叔谋本人脸色苍白，精神很差。
杰森吃过饭，跟他聊了一会，随即告辞。
或许是觉得列山的伙食已经非常好，杰森没有带他拜访宁城的其他武林大佬。
每天享受着布列登厨师用奇怪手法烹饪的东土特色食品，列山饱受折磨，又常常感到惊喜：梅菜扣肉的胡椒味太重，难以忍受；用糖饺子配红茶，又让他觉得类似的尝试可以多一些。
时间过得飞快，元宵节到了。
今年的元宵节，大家的称呼恢复为一个古老而略显陌生的名字：上元节。
中元和下元，都有魔潮。上元也会有吗？
宁城内的社区、工厂和部队，全部动员起来，所有人今晚都集中在街道和广场上。有军人、警察和民兵打着火把和手电，不停地巡逻。
安德莉亚小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魔潮，发誓要过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土上元节。
早在五天前，她已经详细地调查了上元节的过法，也咨询了列山这个土著居民的意见。
第一个问题：上元节应当吃什么？
东土的南方人，会做一些以大米为原料的食物，如汤圆。
北方人在这一天似乎会吃饺子。当然，对一个典型的北方人，任何一个节日吃饺子都可以。
安德莉亚问列山，你老家吃什么？
在列山的记忆中，到了正月十五，每家的财力已如强弩之末，有点难以为继。
专门留下过年的白面，要吃完了。年前杀的猪，也要吃完了。连酸菜、洋芋、萝卜，都快要吃完了。
这一天，村里最富有计划性的人家，会留一些食材，做一顿荤汤面。如果还剩点肉汤，会煮些烩菜。
说得干脆些，漫长的春荒即将开始，几个月之内，只有黑面和粗粮，没有蔬菜，更没有肉食。有的人家可能会挨饿。
这是极为可怕的经历，仅仅是回忆，就让列山觉得非常沉重。
安德莉亚小姐为列山的悲惨童年默哀了三秒钟，决定中元节的中午吃饺子，晚上吃荤汤面。
为了满足列山强烈的思乡之情，可以煮一些烩菜，再配以东西合璧的红烧肘子或梅菜扣肉。
至于元宵，虽然安德莉亚小姐具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在宁城找到一克糯米，只好作罢。
吃过萝卜馅的饺子之后，安德莉亚指挥着一群人，在湟光大客栈的院子里，用煤块子砌了一座两米开外的高塔。
她带来的工程师非常完美地设计了塔的结构，但最后砌成了一座金字塔。
取得成功的经验后，她又下令在大门外复制了一个金字塔。
接着，这些国际友人在院子内外挂起花灯。
这些花灯多数是买来了，也是安德莉亚小姐亲自挑选了。
挂在大门口两侧的花灯，是最大的两只，则是这位小姐挥毫泼墨亲自画的，也是东土和西洋风格混合的风景和人物画。
不论怎么说，这一番完全以财力压人的操作之后，客栈内外有了一种别样的喜庆气氛。
列山早就请示过杰森，他和李悦当天晚上的任务，是在城内各处巡逻。
按照列山自己对这条命令的翻译，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以，列山一直跟着安德莉亚小姐忙前忙后，帮助她挥霍钱财。直到吃过晚饭之后，他和李悦才上街执行任务。
两个人顺便观察了街头的群众组织工作。巡逻的民兵，应急的军人，午夜的吃食，一切工作都井井有条。
两人出了城，径直走到“土豆山”，——他们在某个冬夜烤过土豆的小山。
站在草叶枯黄的山坡上，他们静静地等着正月十五的月亮从东方升起。
或许是因为全城所有的人都在户外，虽然离得很远，城里仍然传来隐隐的嘈杂声。
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列山能从这些声音中，听出深深的恐惧。
去年的中元节之后，人类知道魔潮会一遍又一遍袭来。
中秋节，寒衣节，万圣节，下元节，以及现在的上元节，这种恐惧已经重复了很多次。
我会被邪魔寄生吗？
身边的人会变成邪魔，将我生生吃掉吗？
如此恐怖的威胁一次又一次出现，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怎样渡过一个又一个漫长寒冷的夜晚？
列山武功高强，既不怕寄生，也不怕身边冒出来个邪魔。
虽然他知道普通人的恐惧，却以某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同情普通人，从来没有深刻地体会过这种恐惧。
谁挨打，谁觉得疼啊。
旁观的人，打人的人，怎么会觉得疼呢？
一个人对别人的痛苦，终究隔着一层。
更多的人冷眼旁观，有的人推波助澜。
我们怎么能确定，这种灾难不会蔓延开来，最终降临在自己的头上呢？
持续不断的嘈杂声，传递着不安，整个世界都处于深深的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