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凭什么
许念安有些惊讶:“你认识阿花？”
姑娘平静蜡黄的脸有了点笑意。
“我叫菀菀，之前和阿花住一个房间。”
菀菀只解释了一句，又低头开始洗衣服。
许念安想了想，放下自己的盆，蹲到菀菀身边也开始帮忙洗起来。
菀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个人动手自然要快，不过沾了水的衣服也更重，两人一路，抬一会又休息一会，来来回回好几趟，到了村子里时，都是累得气喘吁吁。
“哟，还知道回来啊，让我们等了这么久，我还当你掉水里淹死了。”
胖女人正靠在门口吃馒头，看见菀菀，便阴阳怪气说道。
许念安不想受这气，就要开口，被菀菀抓住手臂，对她摇摇头后，讨好地笑道：“三姐，是我的错，我昨天没吃多少东西，所以没力气把衣服端回来，下次我会注意。”
“你什么意思，是在怪我们吃食给少了吗？贱丫头你别忘了，那可都是我们自己的口粮！”
胖女人怒不可遏，双手插腰骂着菀菀。
菀菀急忙解释：“三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怪自己没用，三姐你们给了我那么多吃的，我吃得太少，耽误了你们的正事，对不起三姐，您别生气……”
胖女人被她的话噎住，一时不知说什么，狠狠瞪她，连带一旁的许念安也被瞪了一眼，随后她朝菀菀丢去两个馒头，命令道：“赶紧把衣服晾好，晚了要是被婆子发现，有你好果子吃。”
“是，我马上去，三姐放心。”
菀菀应和着，一边迅速捡起地上馒头，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想了想，递了一个给许念安。
许念安实在不忍心和她抢，摇摇头，“你吃吧，我不用。”
胖女人嗤笑一声：“得了吧，贱丫头，人家可和我们不一样，她有贵人护着，私底下不知道吃了多少大鱼大肉，能看得上你那两个馒头？”
许念安再也忍不住，不忿道：“自我来到寡妇村，每日该做的事我从未懈怠，吃食也是有目共睹，与你们相同，你凭什么针对我？”
“凭什么！”
胖女人忽地站直身体，仿佛下一刻就要对许念安出手，菀菀及时喊道：“三姐，我们衣服还没晾，我们先去忙了。”
说着催促许念安，抬着衣服往晾衣处走去。
即使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许念安仍旧能感觉到胖女人嫉妒不甘、甚至怨恨的目光，如刀刺在她后背，令她脊背生寒。
匆忙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暗处还有人窥视。
晾衣处。
院子里已经有了许多娘子在晾晒衣物，看到两人，目光都有些复杂，但没人主动上前攀谈，都是各做着各的事。
许念安已经习惯了那些不算友好的目光，她更在乎那个胖女人的话，越想越觉得难受，忍不住询问菀菀，“明明我和她们一样，那个三姐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你和我们不一样。”
菀菀扯衣服的手一顿，深深望着一脸茫然的许念安，叹息一声，解释道：“你是唯一一个，能独住一个院子，还能靠着自己庇护妹妹的娘子，所以我们嫉妒你，讨厌你，打压你。”
许念安怔怔看着菀菀，不敢置信：“你……”
菀菀牵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也讨厌你，很惊讶吗？”
得知了真相，许念安心中更觉难受，同为女子，她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她们，但这不代表她会容忍她们欺负她。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许念安随口道：“说起来，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来这儿的呢？”
“和你一样，也是被抓来的，爹娘去世以后，我北上想去投亲，半路被强抓到这里当了七日娘子，已经快两年了。”
似想起从前，菀菀眼里有些伤感，眼泪欲落不落，她连忙用衣袖擦擦脸：“不只是我，还有那几个……”
菀菀随手指了指院子里的几个年龄不一的女人，“她们和我是同一年被抓到这里的，当时一共抓了有三十六个人，到现在，只有我们几个还活着。”
“还有，你不是问我三姐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吗？她是被夫家卖到这儿的，因为生不出儿子，连带她三个女儿一起，就卖了一两半银子，三姐没你好运，两个女儿都难产死了，最小的那个才三岁，也被玩死了……”
日光热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然而许念安依旧浑身发冷，从阿花口中了解到的辛密，只是这恐怖地狱的一角。
每次她以为自己见识到了寡妇村的可怕，这个专吃女人的地狱就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震惊。
许念安的目光一一扫过院子里神色麻木的女人脸上，只觉她们身后都藏着一个随时可能将她们吞噬干净的魔窟。
许念安声音嘶哑道：“总有一天，我们都会逃出去的。”
她先前便想说，直到此刻确定了菀菀不是会告密的人，才真正说出口。
菀菀自嘲一笑，“怎么逃？这里三面环山，我们又不是江湖人懂武功，有本事翻山越岭，唯一的出口就在军营旁边，如果被抓住，就真和进了狼窝的兔子没两样，还不如留在这里，至少能活下去。”
菀菀瘦弱的脸上露出认命感，许念安哑口无言，但为了欢欢再难的关，也要闯一闯。
……
清河王妃营帐。
“什么，她竟又被送回寡妇村了？”
阿离放下手上梳头的玉篦，惊诧看向身后的董嬷嬷。
董嬷嬷腰躬得极低，小心道：“是，我亲自跟着去了趟寡妇村确认，就怕误了您的大事。”
董嬷嬷原以为亲眼目睹阿离杀人已足够可怕，但见识到她联系那些相貌奇怪的江湖人，才知阿离不仅手段毒辣，为人更是深不可测，她一个本分的老嬷嬷，被逼着走上这趟贼船，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在心里对曾经的主子许念安说了几声抱歉，董嬷嬷苍老的脸上笑意更为恭敬。
阿离不屑地看她一眼。
若不是上次刺杀失手，让她暂时无人可用，她才懒得理会这么个胆小愚笨的老太婆。
待她得了趁手的人，就亲自送这个知道太多事的老太婆下地狱去，也不枉她们主仆一场。
阿离嫌弃地冲董嬷嬷招手：“你过来，替我去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