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争权.4扣帽子.正文3
《仕途与人生的中国智慧》
第三卷，争权
第四章，扣帽子
正文：《窦田生死斗》之三
灌夫忙赶到窦家，将这好消息告诉了窦婴。
窦婴极感荣幸，与夫人商议后，派人采买肉食美洒；当天晚上，令人洒扫庭院，清洁堂舍，放置帷帐，排布器具，直忙到黎明时分。天刚亮，便让家人在府前恭候丞相车马。然而，直到中午，仍不见田蚡半点影子。
窦婴道：“难道丞相忘了吗？”
灌夫大为羞愧，胸口登时腾起一股怒气，道：“我身有丧服而约请他，他怎可不来？”遂亲自驾车去迎田蚡。
到了丞相家，田蚡居然高卧未起。灌夫入见，忍怒道：“幸蒙将军昨日答应过访，魏其侯夫妇一早便备办酒食，至今还没敢吃一点呢。”
田蚡一愣，才想起这档子事。其实他是见灌夫身有丧服，便故意约他赴宴，料定他会推辞，卖个空头人情给窦婴，压根儿没有去的意思。
窦太后已死，窦婴再无翻身之日，只是在家中等死罢了，又何必与他套交情。不料灌夫对窦婴忠心，毫不以丧服为意，一口便答应了。这倒把他僵住了，只得允诺去窦府，却根本没打算践约。
如今见灌夫亲自来迎，不好推辞，支吾道：“我昨日喝醉，忽然忘了。”于是乘车前往，但车马行走极缓，灌夫越发恼怒。
丞相终于大驾光临，窦婴还是挺高兴。他毕竟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深知世态人情如此，全不怪田蚡傲倨。当下排开宴席，三人畅饮。
酒酣耳热之际，灌夫起身，在席前起舞，并请田蚡共舞。这是当时宴会上的礼节，田蚡应该应邀起舞助兴，否则便是不给面子。田蚡却不肯起身。
灌夫这天憋了满肚子的恶气，此时喝得多了，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坐下后，便说了些冒犯田蚡的话。
窦婴怕伤了和气，忙扶灌夫下去，并代向田蚡致歉。田蚡一直饮到深夜，极欢而去。
有一年，田蚡派门客籍福去见窦婴，要买他在城南的一块田地。窦婴愤恨道：“老仆虽被废弃不用，将军尽管显贵，难道就能仗势强夺吗？”厉声拒绝。灌夫闻知，大怒，责骂了籍福。
籍福不愿搬弄是非，回去对田蚡说：“魏其侯年事已高，等他死了再说——也无须等多久了。”
后来，田蚡知道是窦婴、灌夫发怒不肯，便怒道：“窦婴的儿子杀了人，是我救的。我服事他，没有不肯依从的，他居然还舍不得几顷田！另外，这事跟灌夫有何相干？我不敢要这块田了。”从此深恨窦婴与灌夫。
不久，田蚡上奏武帝，说灌夫一家在颍川横行作恶，百姓深受其苦，请允许他查办。
武帝道：“此丞相分内之事，何须请奏。”田蚡正要动手，灌夫扬言他掌握了田蚡的一些奸恶之事，并声称田蚡曾收淮南王金宝，两人说过谋反不敬的话。后来，由两家宾客居间调停，双方都不愿闹大，遂和解了。
这年夏天，田蚡娶燕王的女儿为夫人。王太后下诏，列侯宗室都要去田府道贺，以示尊宠。窦婴路过灌夫家，邀他同去。
灌夫说：“我几次因酒后失言得罪了丞相，如今又与他不和，还是不去了吧。”
窦婴说：“那件事已和解了。”强邀他去。窦婴大概想让灌夫乘这个机会，与田蚡缓和关系。
这一日，田府自然贺客盈门，热闹非凡。宴席上，田蚡起身向宾客敬酒，众人都捧着酒杯，离开自己的座席，伏在地上，表示不敢当。
其后，窦婴起来敬酒，只有一些旧日朋友避席以示恭敬，其余的人双膝不离座席，仅仅长身而跪，比离席伏地可就简慢多了。灌夫见众人如此势利，心中不快。
又过了一会儿，灌夫起身，也依次敬酒。到了田蚡面前，田蚡依旧坐着，说：“不能再饮满杯了。”
灌夫见他傲慢，心中生气，强笑道：“将军是贵人啊，不过，还是得饮满一杯！”语气已含讥讽。田蚡终不肯干杯。
灌夫行酒到了灌婴的孙子临汝侯灌贤面前，灌贤正与程不识耳语，又不离席还礼。
灌夫之前没好跟丞相翻脸，怒气无从发作，这时便大声骂灌贤道：“你平日说起程不识，都贬他不值一个大钱，今日长者敬酒，你们却像个娘儿们窃窃私语！”
田蚡劝解道：“程不识和李广都是卫尉，你如今当众侮辱程将军，怎么不给李将军留点面子！”
灌夫是个武夫，平日时常称扬飞将军李广，但这时带了七八分酒意，怒气勃发道：“今日斩头刺胸也在所不惜，还管什么程将军！”
众宾客见乱，便推说入厕，渐渐散了。
窦婴告辞，挥手令灌夫快走。田蚡眼见一场喜宴给搅了，大怒道：“这都是我往日太骄纵他了！”便下令扣留灌夫。籍福不愿闹大，忙代灌夫向田蚡赔礼，又按着灌夫的脖子要他低头谢罪。
灌夫更生气了，僵直着脖子不肯低头。
田蚡便令武士将灌夫捆住，关了起来，接着召来丞相府长史，说：“今日请宗室宴会，是奉了太后诏书”，吩咐他上奏弹劾灌夫辱骂宾客，不敬诏令。
他又派人追捕灌氏宗族，治其横行乡里虐害百姓之罪，说捕得之后，要一律判为斩首示众。
窦婴忙派宾客向田蚡求情，又出钱疏通关节，都不能使灌夫获释。而灌夫被囚，也无法上告田蚡的秘事予以要挟。结果只是买通了田蚡的手下，使得灌氏子弟逃亡隐藏了起来。
窦婴挺身冒险营救灌夫，夫人劝道：“灌将军得罪了丞相，和太后家作对，怎能救得？”
窦婴慨然道：“侯爵由我挣得，由我失去，没什么遗憾。我不能坐视，令灌夫独死，而我独生。”——他决定孤注一掷，与田蚡当面对敌，于是瞒着家人上书皇帝。书奏上后，武帝立即召见他。窦婴详细解说了当时灌夫如何因酒争闹的起末，认为罪不当诛。
武帝赞同，留他一起进餐，并说：“在长乐宫当面辩论。”
廷辩由武帝亲自主持，除窦婴和田蚡外，御史大夫韩安国、九卿及其余京师官员也都参加。
窦婴先竭力赞扬灌夫平生的为人和功绩，说他不过酒后失言，丞相却以其他罪诬害他。田蚡则着意陈述灌夫的凶暴放纵，称其大逆不道。
两人辩难良久，窦婴不能折服田蚡，便直接攻击他的种种过失，大概是指斥田蚡只知声色犬马，不堪任丞相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