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从四德
婚宴结束，我就被母亲急急叫到了酒店包厢。
刚跨进门，一阵掌风迎面而来，我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狠辣的力道，脑袋被砸在实木门上，撞得生疼。
我扶住把手，才堪堪稳住身子。
“沈尤织你个不要脸的，还有脸来？”
“你把我们萧家当什么了，竟敢当众让我们丢尽颜面！”
脑袋好一阵晕眩，我才看清包间里的场面。
父亲沈青山坐在主位上，边上是垂着眉的萧宇拦着癫狂的萧母。
母亲过来拉我到一边，低声下气。
“亲家消消气，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协商。”
萧母瞪圆双眼，一双细眉倒吊而起，要不是萧宇拉着，能即刻扑过来将我撕碎。
“亲家？谁能和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家庭结亲家？”
“当初要和你们沈家联姻我就不同意，没想到真摊上一个不守妇道的东西。”
萧母越说越难听，而一旁的萧宇始终不发一言。
“萧宇，是这样吗？”
我看向对面的萧宇。
“婚宴开始时，你在哪？”
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我没有要逃婚，我只是……我有我的苦衷……”
呵，我再也忍不了，掏出手机放上圆桌。
录音响起。
“我怎么可能喜欢沈尤织，谁不知道他是江瀚舟穿烂的破鞋。”
“……”
只放了一句，手机就被沈青山夺走按断。
“沈尤织，道歉！”
我眼眶酸涩，有点藏不住泪。
“凭什么？”
沈青山完全忽略我。
“今晚的事，由我们沈家一力承担，什么条件你们尽管开。”
萧母听到录音，脸色也就变了一瞬。
见沈青山的态度，立马变本加厉。
“我儿子没说错，谁不知道你女儿跟了江家那小子六年。”
“六年都没嫁进江家，多半是被嫌弃不守妇道，或者不能生养。”
“还……”
“别说了，开条件吧。”
沈青山出言打断，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维护我，任由萧母一句一句，用侮辱性的语言将我凌迟。
母亲紧按着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死死瞪着萧宇，憋着一肚子的委屈，都被按在肚里。
“沈家的那块地皮，我们萧氏要了，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出。”
“还要你们公开道歉，为我们萧家挽回颜面。”
“好”
沈青山答应的很快。
“做不到，那块地我已经送人了。”
我挣脱母亲的双手，堪堪开口。
沈青山终于看向我，微皱着眉头抿紧下唇。
我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只有我和母亲知道，每每看见沈青山这个表情，就是要遭受家法，遍体鳞伤的前兆。
萧母尖利的声音响起。
“送人了？不可能，你们沈家休想糊弄我！”
所有人都盯着我，或探究，或愤怒，或狠厉。
时间停滞，我像是立在广场中心的靶子，无数利刃要将我刺穿。
“送我了。”
冰冷的声音掷地有声。
纯黑的西装，裹挟着一股寒气。
傅彦今像救世主般径直走进来，扫一眼包间里，视线停在萧母的方向。
“怎么，想要我的地？”
被寒光直射的萧母气势一下子就弱了，靠着萧宇不说话。
傅彦今将眸子转向我，戾气突然消散，声音柔和。
“老婆，有事，怎么不找我帮忙？”
一声老婆叫得我心惊。
我不知道傅彦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我知道他是在帮我。
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就被萧母抢了话。
“傅总，沈尤织这贱人，前有江瀚舟谈了六年，后有我们家萧宇，现在又跟你们傅家纠缠不清。”
“你可要看清楚这不守妇道的女人，别被她骗了！”
全场安静，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傅彦今盯着我，眸色晦暗看不出情绪，对萧母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
我低下头，手被母亲攥着，难堪的想要找个地缝。
好久，傅彦今才移开视线。
“我傅彦今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萧家说三道四了。”
“赵戚，清场！”
酒店是傅氏名下的，齐刷刷涌进来的保安把萧氏母子拖着往外赶。
路过我，萧母叫嚷着。
“小贱人，这事，我跟你没完！”
不过一分钟，包厢内就只剩下我父母和我，还有立在对面的傅彦今。
沈青山拧着眉，盯着对面而立的男人，气氛诡异，暗流涌动。
“ 哼，萧母好歹是长辈，傅总竟如此对待。”
“到底是傅家长辈走的早，傅总完全不懂得尊老。”
沈青山的话毫不顾及傅彦今的颜面，这是在说他无父无母没人教，没教养。
傅彦今的眸子沉了几分，周身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
可沈青山依然端着架子。
“傅总，我不知道今天你为什么会成为婚宴上的新郎，但是我们尤织是万不可能不清不白地嫁入你们傅家。”
“今天的婚礼不做数，还请傅总不要纠缠。”
沈青山说完就往外走，不给傅彦今任何余地。
母亲拉起我跟着。
包间气氛森寒，傅彦今皱着眉，黝黑的眸子紧锁着我。
字咬的及重。
“沈尤织，你过来。”
我脚步一顿，看一眼他，母亲的手就紧一分。
“哼”
沈青山冷哼出声。
我低下头，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母亲了回家。
“跪下！”
一进家门，沈青山就是一声呵斥。
“我们沈家竟养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儿！”
“你把傅彦今的事给我交代清楚！”
我跪在冰凉的大理石砖上，接下来要面临的事，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
我的声音微微发颤，说了萧宇要逃婚，我找到傅彦今交易求帮忙的所有事。
还有萧宇的录音。
越放，沈青山的眉就皱起多一分。
“我就说沈尤织哪有这么好命，分了手，还能嫁入萧家。”
“都是你教出来的赔钱货，无名无分的跟了江瀚舟六年。”
“还妄想再找个好夫家？”
“倒贴都没人要！”
沈青山连着我母亲一起骂。
沈家就是这么迂腐又传统的家庭。
当初我告诉沈青山我和江瀚舟谈恋爱，他喜出望外，恨不得立刻把我卖给他，觊觎着江家能在事业上帮助到沈家。
可后来我分手了。
沈青山第一反应不是心疼我，而是骂我一定做错了事，让我回去求和。
直到萧宇看上了我想联姻，才作罢。
这也是为什么我和江瀚舟分手不过五个月就急急被推上婚礼。
因为沈青山也觉得，我是被江家抛弃的。
他觉得我让他，让沈家颜面尽失。
能嫁进萧家是我仅存的价值。
“今天江家给我打电话，问了婚宴的事。”
“他们会来关心肯定是对尤织还有想法。”
“明天你带尤织上门道歉乞求原谅，看看能不能和江家把婚事定下来。”
我万万没想到沈青山还想着江家，激动出声。
“不可能！我不去！”
“你把我推给江家真的是在乎我的名声吗，你不过是为了江家的钱！”
“你明知道江瀚舟身边有多少女人，你为了你那点利益，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就算嫁猪嫁狗，也不可能再回头找江瀚舟！况且今天全城的人都看到，我已经和傅傅彦今举行了婚礼！”
“放肆！”
沈青山气急，抬手就将手里的茶盏砸向我。
我梗着脑袋不躲不闪，茶盏边缘撞上我的额头，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亦如我破碎的亲情。
鲜血从我额角溢出，一滴滴滴落在地，在暗色的大理石上绽出朵朵刺目的血花。
我咬着牙，不吭一声。
这是我第一次忤逆沈青山。
母亲身体不好，只生了我一个，没有儿子是沈青山最大的遗憾。
所以从小沈青山就将我管的很严，琴棋书画样样得学，甚至还要研习女德。
他指望着我的婚姻，能为他的沈氏带来更大的利益。
沈家祖上是书香门第，后代从商。
文人风雅没有流传下，却剩下了三从四德的封建糟粕。
在他的教育里，女人要遵从，纯洁，忠于男人。
我母亲就是完美的牺牲品，将服从和忠诚刻在骨子里。
这也是我和江瀚舟谈了六年，他身边莺莺燕燕不断，而我却一直忍到现在。
我不愿与这糟粕同流，我挣扎着，喘息着。
可是血缘让我逃不开。
我只能跪在地上，挺直脊梁。
“拿家法来！”
长鞭被递到手上，沈青山亲自动手，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发着狠。
长鞭由宽到窄，力道及劲，被舞得呼呼作响。
没几下就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痛直直穿刺入心脏。
我弓着身子，双臂杵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烂唇角，一声不吭。
从小到大，我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心里早已习惯如死灰，可生理上的疼痛还是让我不受控制的战栗不止。
江瀚舟曾是我的一道光，他曾是除了母亲外对我最好的人。
我曾经妄想过他能带我逃离这里。
也是唯一有能力带我逃离的人。
哦，还有萧宇。
我曾从千疮百孔的躯壳里，向他们伸出双手。
妄想他们是我最后的希冀。
可他们无一例外都放弃了我，甚至还斩断我的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