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的身世
我静静地匍匐在一株巨大的仙人掌后面,并施了一道仙诀隐去自己的身形。
我死死地盯着灵力波动的方向,屏住呼吸,一刻不敢放松。
那边的沙砾不断被掀飞,形成滔滔沙浪,气势逼人。
当能听清野兽的吼叫时,我知道,来了。
一头巨大无比的妖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捏紧了手中的剑,心跳得极快。
这妖兽体型堪比巨象,长得却像雄狮,咆哮间一口锋利的巨齿闪着亮光。
从它磅礴输出的灵力中,我确认了它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可以一敌。
但前提是它身上没有挂着一名逍遥宗的弟子。
那名女弟子死死地揪着妖兽的鬓毛,任呼啸而过的风裹挟她的身体,却一声不吭。
我这才一直没发现她。
原本准备好要将妖兽一击毙命的杀阵用不成了,否则这名女弟子也会遭到重创。
思索片刻,眼见妖兽马上就要冲到我的眼前。
我一跃而起,将剑扔掷到空中,数十道剑影从剑身分化而出,势如破竹般朝妖兽刺去。
我集中神识操纵剑影,险而又险地避开那名女弟子,直插妖兽的头颅和身躯。
随着剑影穿透了妖兽的头颅与心脏,它庞大的身躯瞬间轰然倒地,扬起一堆沙尘。
沙雾散去,我朝那名女弟子走去。
她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衣袍的肩膀处被血浸红了一片。
在我递过去一粒补元丹后,她抬起头来愣怔地看着我,露出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我还没想起来是谁,这命弟子忽然红着脸站了起来:
“是你,你又绑了我一次!这次还是救命之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我疑惑地问道:“又?”
她点了点头:“那天那些人急着见雨眠仙子,就把我推倒在地上,还差点踩伤我。”
“是姑娘你把我扶了起来。”
我恍然大悟:“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
她急切地说道:“不是举手之劳!”
许是看出我的疑惑,她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我的身份,很多人都嫌弃我,觉得好像离我太近都会被传染什么脏病。”
“只有姑娘没有嫌弃我,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只把我当个平常人来看待。”
我有些讶异,但转念一想到前世,便了然了。
流连于合欢宗的那些男修们也是如此。
在双修时一个个都说好听的话,下了床又翻脸不认人,生怕和我沾上半点关系。
这段时间以来闭关修炼远离浮世,身边只有一个不成调的师尊。
前尘往事好像变得离我很远,几乎都要想不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人心浮沉,姑娘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看姑娘的伤势并不严重,这片的灵植也差不多被我采光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刚要转身离开,她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想和姑娘一起。”
我回过头看她,正对上她坚定的目光。
只是下一刻,她脸又红得如同要滴血一般:“倘若姑娘不嫌弃我是个累赘。”
“你可知我是谁?我是玄霜宗逍遥真人座下弟子庄清音,虽然我们一起也算有个陪伴,但你应该也听到了些许关于我的风声,和我在一起会有很多麻烦。”
我十分坦白地给她分析了跟着我的弊端。
庄雨眠必然会想尽办法找我麻烦,也不知为何她要一直视我为眼中钉。
那些看我不顺眼的同门说不定也会找机会给我难堪。
我虽然对她有些怜惜之情,但真遇上麻烦,我一定会以自保为主。
我以为她会知难而退,结果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我,目光炯炯:
“庄姑娘,如果真遇到麻烦,我就算是自裁也不会拖累你的。”
“那应该不至于到那一步。”
我连忙制止了她的丧气话。
参加大比的都是仙盟的成员,一旦有人对同盟下手,那将成为整个仙盟的敌人。
所以自己的人身安全倒不用担心,我只是担心自己因为拿不了第一被赶出师门。
一切说开后,见她还是态度坚决,我便答应了和她结伴同行。
启程前,我问了她的名字。
她笑得温婉:“白洛菱。”
我微微一怔,思绪被这个名字带回了前世。
把酒言欢间,曾有到人间游历归来的男修讲述人间奇闻时,提到一桩悲剧。
俗世最为热闹的百花楼里,有一位名动京城的芙蓉娘子,长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
王公贵族争相散尽钱财,只为博美人一笑。
那场面真称得上“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然而某天,百花楼里去了一个书生。
书生说这芙蓉娘子是他打小定好的妻子,只是村子遭了马匪抢劫,芙蓉娘子是被人掳走卖入百花楼的,他说百花楼贩卖人口,强夺人妻,说着就要带芙蓉娘子走。
当时正好肃王爷拍下了芙蓉娘子,正准备春宵一度呢,被那书生给扰了兴致。
肃王爷便让人把书生当庭打死,搂着芙蓉娘子进了屋。
结果一直等到第二天晌午,也不见有人出来,小厮便壮着胆子推门进去。
一看,肃王爷被用钗子活活刺死了,而那芙蓉娘子也上吊自尽。
听说书生被活活打死前,一直痛呼“洛菱,洛菱”,想必那就是芙蓉娘子的真名。
他们当时说起这桩事,只惋惜还没来得及见一见芙蓉娘子的花容月貌。
我在一旁为他们斟酒,却觉得不寒而栗。
当天夜里,我陷入了梦魇。
眼前仿佛有个看不清容貌,披头散发的女子。
从她口中耷拉出来的那条长长的舌头,弯弯绕绕地缠卷住我的脖颈,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慢慢勒紧。
一道怨毒的声音飘渺地传来:“你也逃不掉,你也逃不掉!”
“庄师姐,你还好吗?”
清甜的声音将我从梦魇中唤起,我睁开眼,白洛菱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在感受到温暖后才重重松了口气。
“你出了好多汗,是做噩梦了吗?”
她没有在意我的冒犯,反而关切地回握住了我的手。
我心里一软。
虽然和她相识的时间很短,但或许是前世的遭遇让我对她惺惺相惜。
好在不知这一世发生了什么偏差,她既然入了仙门,应该便不会重蹈覆辙。
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我们二人便又各自休息了。
夜晚的沙漠安静到没有一丝风的波澜,只有化为实质的滚烫时刻灼烧着万物。
我将一棵巨大的妖树掏空内部后填补好表面,又设下一道法阵,一旦有东西闯入,我会立刻收到提醒。
我们二人今夜便休息在妖树里。
只是刚刚久违地做了场噩梦,我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就在我有些烦躁时,白洛菱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庄师姐,我也睡不着,能不能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我纠正道:“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清音便可。”
她轻笑了一下:“好,清音,清音。”
“我是十岁那年,被卖入百花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