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台六星（其一）
巫铭将写有三人名字的纸人投入火堆，却没见任何异样，待到第四个纸人被扔到火中时，炽黄的火焰忽然变成慑人的绿火，猛烈燃烧一阵子又迅速熄灭，只剩下面目全非的炭渣，散发着恶臭和黑烟。
“烧掉纸人，我们身上的诅咒就算彻底化解了。”巫铭脸上未露任何喜色。“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情，除我们以外，另一个人也被猫鬼诅咒了，那个人就是孟亚。”
“糟糕，孟亚现在下落不明，十有八九也是遇到危险了。”陆公子担心道。
“陆琞风，你没听懂巫铭的意思，他正准备告诉我们，孟亚才是施行猫鬼之术的元凶。”韩蕊说
“不尽然，我倒觉得孟亚学长并非刻意制造猫鬼，弑猫也不是出于玩乐，恐怕是为了获取新鲜猫眼，不慎引发猫鬼的‘返凶’。”巫铭摇头道。
“你们能不能讲些靠谱的，孟亚他究竟怎么回事？”陆琞风急得直跺脚。
“我们都清楚，孟亚的能力不在韩蕊之下，遇猫鬼自保应是绰绰有余，所以我推测孟亚的失踪与被挖的猫眼有关。”
“他取新鲜的猫眼做什么？”韩蕊问。
“新鲜猫眼的用处有很多，一般不是做‘巫引子’，就是做‘药引子’。《大观述异》记载宋朝有个神秘的江湖郎中，据说能以猫眼治疗眼疾。可是，当瞎眼的病人恢复视力后，没过几日便发狂而死。官府寻人无踪，又不知其名，遂以‘猫眼妖医’之称通缉。”
巫铭语焉未详，从浴室一路踱步到客房门外，顾自观察两侧的廊道。
“你们知道那个妖医是如何治疗眼疾的么，他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用最廉价的猫眼替换坏死的双瞳，使病人重见天日。此事当然是无稽之谈，抛开排斥反应不说，古代也难以达到换眼的手术条件。然而，我真正感兴趣的是，那毕竟是猫的眼睛呀，假设换眼成功的话，病人究竟能够看见什么呢？”
“相传猫的眼睛能看见人类看不到的东西，也许是这些东西让换眼的人发狂而死。”韩蕊联想到说。
“这猫眼真有那么玄乎？”陆公子问。
“我国东北、西北等地多有降仙附体的风俗，尤其崇拜狐狸、黄鼠狼、刺猬和蛇这四种动物，敬称为‘四大门’，故家中常有烧香打磐，请坛仙、求香差之事。在南方，特别是浙江、福建等省份，一般只会信奉狐、黄、白、柳、黑为‘五大仙’（见注释1），甚至我们熟知的十二生肖，也同样未将猫列入其中。以上绝非因为猫灵性不足，而在于它不易修炼成精，反倒容易化作害人的妖物，所以没人去信仰和崇拜。俗话说：‘猫眼通灵，能窥幽冥’，民间尤其以猫的眼睛最为不祥，见鬼只算个小事，普通人天生阴阳眼或者用柳叶水浸目也能够轻易做到，然而猫所窥之‘幽冥’，可远远不止见鬼那么简单。”韩蕊说。
“无论‘幽冥’为何物，看见就能致人疯掉，只能表明古人的内心太脆弱。”陆公子调侃道。“再者说，就算挖取猫眼又如何，孟亚总不会傻到用猫眼替换自己的眼睛吧。”
巫铭和韩蕊不合时宜地突然沉默，让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喂，你们没搞错么，难道孟亚真的换眼睛了！”陆公子急忙问。
“旧书上关于换眼的记载多涉怪力乱神，自不必尽信，但凡人若想借助猫的双瞳窥探‘幽冥’，倒确实有一种可靠的手段。”巫铭道。
“什么手段？”
“要干这个你手活得又细又巧，须练到能用利刃从活猫的瞳仁上切下一层薄薄的膜片，趁着新鲜，猫眼灵气未散，像戴隐形眼镜一样往自己眼球上贴，这样就能看到猫平日里看见的东西了。被烧掉的箱子里有些手术刀和玻璃瓶罐，加上孟亚本就是医科专业，对他来说完全能够很好地处理眼球。”
“这话讲的倒算靠谱，可孟亚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干嘛呀？”
“孟亚应该来过几次月升酒店，做过不少前期调查，箱子里的活猫貌似是他特意准备好带到酒店里来的。他很可能发现了隐藏于酒店的秘密，需要牲祭来完成某种仪式或者需要新鲜猫眼作为窥探的道具——至于酒店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楼下值班的王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知道一些内情，不如把他请上来问问。”
“好主意，反正我看那老头明明有一肚子话想和我们说，不让他讲反而憋屈。”陆公子随巫铭和韩蕊在廊道里转溜，始终找不出个所以然来，听他们玄聊，觉着难插上话，索性自告奋勇，下楼去请王伯这位老地仙。
王伯坐在大厅里喝茶看报，似乎心情大好。陆琞风上前先是一番恭维，侃些什么老人家有见识、小辈叹服之类的虚话，接着表明邀请之意。王伯不是个爱端架子的人，捧着茶杯，也犹如黄汤下肚，简简单单便被忽悠上了楼。
电梯门一打开，巫铭和韩蕊已等在门口。王伯瞧这阵仗，心底当然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可张口仍是一副拐弯抹角的嘴脸：“瞧几位小哥小妹容光焕发，神气抖擞，是否在这楼上遇到什么好事儿啊？”
“不瞒王老爷子，这里确实邪门的很，这不遇事才想起王老爷子您的忠告，盼您大人有大量，替晚辈指点迷津！”
巫铭顺着王伯的意，也兜起了圈子。
“我提醒过你们，这地儿跟外头不一样，禁忌特别多。我一糟老头子，反正也吃不了几年油米，犯煞倒无所谓，你们毕竟是年轻人，冲了阴德阳福就可惜啰。恰巧我身上多带了几张符纸，全是平日里自己画的，可以助你们护身。”
说完，王伯从保安服内衬口袋里掏出三张黄纸，分发给巫铭等人。陆琞风接过王伯的符纸，滋溜着大眼睛道：“老爷子，您还会画符呐！”
“这是‘九天玉真长安神飞符箓’吧，佩戴此箓可护住自身灵气，禳灾除难。”巫铭说。
“小兄弟好眼力啊！”
“老爷子您的云篆体写得相当浑厚，颇具古风，不简单呐。”
“斋仪以古法最为难行，撰箓以古风最为难书，没料想小兄弟不仅眼力好，见识也远非常人能及！”王伯如遇知音，甚是激动。想是常年孤寡，得闲潜心钻研，旁人并不理解，多将其视作神神叨叨的疯老头。
“王伯，这地方为什么如此邪门？”陆琞风问。
“因为这里没有‘三台六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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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五仙分别为狐狸、黄鼠狼、猫头鹰、蛇和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