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十八、打探

书名:疚杀本章字数:3427

朱通回到府中,见朱七的房间还亮着蜡,知道他还在等自己,推门进去一一汇报了。朱七的神色有些怔怔的,问朱通:“朱通,这样如何?”朱通心里一阵牵动,他知道朱七在问什么,毕竟朱七也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孩子,今夜的一系列变故让他心神动荡,惶恐不安。朱通上前安慰道:“殿下尽管放心,一切顺利,过两日,通知颜家时就说颜丁暴病而亡,因怕传染给别人,就地埋了。至于李桢少爷那儿,只要找到季先生,交给他就行。就是不知道这季先生还在林家不。殿下放心,天一亮,我就去林家找季先生。你去睡会,不要把神经绷太紧了。”

朱七点点头,又说:“黄保这厮明日一定会找来,你可想好了如何说。”朱通说他早已经安排了,明天自有人带黄保去看“李桢“的尸体。

朱七摸着额头说:“好,那我去睡一会。朱通,你辛苦了。”

朱通摇摇头,看着朱七走向内室,自己躺在椅子上假寐。可哪里睡得着,这惊心动魄的大半夜。朱通又把整个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直到一点纰漏也无,才觉得双目酸涩,一阵睡意袭上来,而这时,东方发白,曙光微露。

这一夜没有睡好的还有黄保,凭他的经验,昨天的事情多少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说,朱七和李桢的眼神不对劲,可自己在场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无法判断那是因为什么。他想,可能,自己的情报有误,抓错了人,也可能,人是对的,但朱七少爷与李桢是旧识。其实这些与自己都没有太大关系,重要的是,朱七不要因此怪罪他就好。这一个多月来,黄保也领略了朱七的厉害之处,虽说他年纪轻轻,但关键时候,心狠手辣也不让他人。当然,那些被怀疑被处决的人,可都是朱家皇朝潜在的威胁,换了谁都会这样做的,你死我才能活嘛。黄保翻来覆去一夜,也是很早就起来,等着去见朱七。

季云成是在那天的半夜回到林府的,当然,他完全不知道离他不远的洛阳府牢房在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路都在想着李桢的安危,以及如何对林家老小交待。

果然,林三陪着林老爷在客厅等着他。面对着他们充满期待的眼神,季云成简直没法抬起头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能说出李桢的真实身份。他对着他们摇摇头,说没有找到。这时,林三凑上前来说:“老爷,亲家老爷,我听说前些天从汴梁来了一批宫中的人,专门找李桢少爷这个年纪的人去问话,多半也是一去不回的,难不成李桢少爷也着了这个道?”说完,林三小心翼翼地看着林老爷,又看看季云成。季云成没有说话,林老爷倒是开口了:“难道李桢也给误抓了?可他是我们林家的女婿,而且,我们正在成亲啊。”季云成这时说:“说不定,他们才不管这个。如真是这样的话,桢儿是凶多吉少了。难怪,我在洛阳府问了多少人,人都避而不答呢,原来是从汴梁来的那批人干的。林老爷,这事你我都无能为力,只好去劝劝珠玑了。”林老爷摆摆手,说:“珠玑没事,我去见过她了,她很镇定。季先生今天也累了,早点歇息,明日再作打算。”季云成点点头,走回书馆去,想着林珠玑,心里倒是吃了一吓,林珠玑那么镇定,难道李桢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两个孩子之间,要好的时候是没有秘密的,季云成在心下顿足。又想想不可能,以季云成的观察,李桢与林小姐并非如胶似膝,至少在李桢这边,多半是迫于生存的压力,而且,李桢一向性格持重,不会的不会的。可是李桢,你去了哪里呢,能不能给我个提示?苍促中,李桢哪有留下什么提示,他自己也不知道来抓他的是什么人,要去向哪里,只怪自己烂醉如泥,不然,总会看到一些端倪,季云成恨不得拿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去。

次日一早,门口来传,说有人来找季先生。季云成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看到匆匆出来的季云成,往墙角那里挪了一挪,季云成明白,压低声音道:“这位先生,你找我?”来人说:“朱通先生叫我告诉你,去城西秋风街4号,有人在那里等你。告辞。”还没等季云成反应过来,来人已经低头离去。季云成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去书房拿了一卷书,然后镇定地走到林老爷面前,说刚刚是一个朋友来还他一卷书,说完,他扬了扬手上的手。林老爷本来有所期待,见此,便也不再说话。季云成说他今天还是要到外面去打听消息,林老爷点点头,问要不要林三一起去,季云成说不必了,两个人目标太大。

回到书馆,季云成开始收拾行李,他回顾着这间不大的书馆,想着两个还在姐姐的婚假中没有来上课的少爷,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可是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笔墨,便匆匆出了林府,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林府的黑漆大门,这是他和李桢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他们本来以为这就是他们寻觅已久的家,可是现在知道,它也不过是他们奔波路上无数个驿站之一,季云成在心里朝着大门拜了三拜,大步朝西南方向走去。

一大早,朱七就找人去把黄保叫到了洛阳府大牢,黄保心里有些战战兢兢,他想,朱七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他,肯定是为了昨天抓的那个李桢,不知道这个李桢是他升官发财的天梯,还是他不慎踩上的一个炸雷。看到朱七的脸色之后,黄保放下心来。朱七面色和缓地递了一张纸给他,上面是李桢自书的罪状,果然,他是唐昭宗的二皇子,名唤李适。黄保抬起头,满眼惊喜地看着朱七,朱七肯定地点点头,站起来说:“黄将军,这一个多月你多有辛苦,昨日更是立下大功一件,今日我就写信回汴梁,在父皇面前为你请功。”黄保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喜形于色地看着朱七,一面谢恩不叠。

朱七又说:“鉴于李犯已经写下认罪书,又怕其同党前来纠缠,昨夜已经在牢房里处决了,朱通,你带黄将军去验明正身。”黄保心里吃了一惊,但想想这无碍于自己的功劳,便随着朱通等人去大牢。

关押重刑犯的小间牢房都装有粗重的加铁木条门,比起一般牢房更加狭小潮湿阴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血腥味,昏暗沉寂如地狱。黄保看到“李桢”已经被平放在床上,身体盖着一袭白布。黄保隔着牢门站定,自有小厮前去掀开尸体上面的白布,“李桢”昨夜穿的一身喜服格外惹眼,那喜服上绣着的金丝即使在昏暗中也晶亮闪烁,“李桢”脸上披着一缕长发,脸色惨白如纸,面孔微微向里侧着。小厮见黄保点点头,便又把白布盖回。黄保快速从牢里走了出来,饶是天天和罪犯打交道,这种氛围仍然令人窒息。走在他身后的朱通这时凑上前来,说:“黄将军,大功告成,出去喝一杯,放松一下?”黄保忙说行,今天确是大快人心。黄保与朱通年纪相仿,论级别,黄保要比朱通高很多,但朱通是朱七身边的人,黄保岂有不懂之理,因此他对朱通是敬畏而奉承的。从大牢出来,两人说说笑笑往酒楼而去。

七天之后,颜富凑够牢头索要的银子往洛阳府大牢来,可是他还没有进大牢呢,就被人拦在了外面。一个面生的狱卒问他找谁,颜富心中自是警惕,只说找原来的牢头章大哥有点事。狱卒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道:“原来的牢头大哥升官调走了,你找他什么事?”颜富心想坏了,这好不容易搞成的交易眼见要黄了,但不知面前的这位胃口如何,便说自己是颜丁的哥哥,想来看看他,家中已经帮他筹足了赔款,特地来通知他一声。颜富是聪明人,把该强调的都强调了。可是,事不如他所愿,这位新来的大哥好像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一脸诧异地说:“你是颜丁的大哥?颜丁七天前就暴病身亡,因为是急病,怕传染给别人,当夜就埋了,我们正要给家属发通知书呢!”

“死了?埋了?这怎么可能?我上次见他还好好的,这不可能!”颜富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眼睛直直地瞪着狱卒。

“都说是七天前的事了,暴病而亡嘛!”狱卒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说:“你来了正好,我马上开个知会书给你。哦,应该还有一笔银子,你随我进来。”

颜富整个人都木滞滞的,跟着狱卒往里面走。半个时辰之后,颜富离开了大牢。回到家中,颜府大小自然一片哀哭之声。颜丁今年刚刚十八岁,年初娶得一房如花似玉的媳妇,此刻正身怀六甲。那新媳妇闻言瞬间晕了过去,一翻抢救才哇地哭出声来,颜家父亲早逝,母亲把三个孩子拉扯大,成家立业,颇不容易。这突然横祸摧毁了这个家,不否认,颜丁年少任性,经常闯祸不断,但突然在大牢里没了,让大家的感情失去了方向,特别是颜富,自小就宠爱这个与自己相差了十岁的弟弟,如兄亦如父,此刻无疑如掏心摘肺一般。颜富是一个细致而缜密的人,沉痛之余,仍然在细想整件事情的来胧去脉,一遍又一遍。颜丁十八岁,身强力壮,怎么可能在牢房里暴病而亡,而且,如果自己今天不去大牢,看来那边也不定什么时候告诉家属这一切,颜丁这么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颜富总觉得里面疑云重重,只是他没有任何证据,也不敢和一家老小吐露半点,当然,他也想到远在汴梁深宫里的小妹,但快三十岁的颜富毕竟不是颜丁,他懂得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