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谣传
当晚，成天爱躺在浴缸里，好好思考了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虽然情况已经这样了，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的。就当她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缘是靠锦鲤获得的，但至少现在她没有被所有人放弃吧？还有不少人是没有变的，这就证明，她本人还是有挺多人喜欢的。
换言之，只要她再努力一些，那些不喜欢她的人迟早还是会喜欢她的。毕竟她有什么可让人挑剔的？
想到这，成天爱轻松了许多。泡完澡后，她换了一身浴袍，给自己倒了杯茶，到阳台上休息。从几年前搬进新房子，她就把阳台开辟成休息区。自打她习惯睡前在阳台放空开始，隔壁许家的阳台就开始一天天荒废。
可今天破天荒的，隔壁阳台上也有人。
这个点，许家两老早就睡了，能在阳台上熬夜修仙的，除了许斐没有第二个了。
回忆起今天在宴会厅外那一通借酒装疯，成天爱在眼角发现有人的第一时间立刻转身想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成天爱，你给我站住！”
许斐直接开口叫住了她，声音之大足以传到楼下，她就是想装听不见也太牵强了。她只能回头，悻悻地打了声招呼：“这么巧啊，你也还没睡？”
许斐穿着休闲T恤和棉质长裤，站在对面阳台的栏杆后，双手抱胸，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
“不巧，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半眯的眼缝里透出一丝不善的目光。
“等我？有什么事吗？”成天爱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今天喝多了，有点头疼，说不了太久的话。”
“不会吧？我看你喝多的时候比你平时更能说。”
“呵呵呵，有吗？”
“是谁告诉你，我追过秦青学姐的？又是谁告诉你，我被绿了的？”
许斐的脸色一秒阴沉，笑容从脸上遁去，只剩下威慑。
所以说，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她骂了他那么多句，他就只记得被绿了这句，还为此在这里守株待兔，值得吗？本来她已经发泄完了，也不想再扩大事态，他非要在这追根究底。
逃避并不是成天爱的风格，他既然这么直接地问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追秦青师姐的事很多人知道啊。那年运动会秦青师姐跑八百米晕了，不还是你抱着她去校医室的吗？”
“我那是刚好路过！”
“可是后来你和秦青师姐还经常出双入对。”
“那是因为我和她参加了同一个设计比赛，被分在了一个组。”
成天爱愣了愣，随即又疯狂摇头：“不可能。你被绿了这件事是当事人亲口告诉我的。”
说起来就不得不提到当年高中的风云人物，她和许斐的学长，秦青师姐的疯狂追求者刘浩民。浩民学长追了秦青学姐两年，在秦青学姐楼下摆过鲜花蜡烛，送过早餐宵夜，秦青学姐却始终不为所动。后来，许斐出现了，秦青学姐一度跟许斐形影不离，浩民学长则沦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时有传言说，浩民学长为了秦青学姐差点跳楼自杀，好在他个子矮，实在翻不过去走廊的围墙，才没有得逞。不过这件事刺激了浩民学长，他在高三那年奋发图强，努力读书，终于和秦青学姐考上了同一所重点大学。
就在浩民学长毕业离开那天，成天爱去送别，没想到却见到他和秦青学姐牵手的场面。当时吓得她立刻捂住了嘴，内心想：我的天，这要是让许斐看见，那该有多好啊。
她强装镇定地走过去跟学姐学长道别，就在那时候，秦青学姐拉住她的手，对她说：“麻烦你帮我转告下许斐，就说我对不起他，辜负他了。”
说完这句话，秦青学姐就和浩民学长手拉手离开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则羡慕，一则忧愁。
到最后，她还是没把秦青学姐的话转告给许斐，她想了想，要是许斐从她嘴里得知自己被绿的事实，那对他来说，应该是比被绿了这件事还要更奇耻大辱的事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大家还是邻居。
于是，她没有告诉许斐，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几个要好的同学而已，至于几个，大概是五六七八……
算了，她也数不清了。
这个秘密她对许斐隐瞒了多年，今天终于可以一吐为快。毕竟时过境迁，许斐也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有心理能力可以承受一切。
“你放心，虽然这件事对任何男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我还是可以理解的，错不在你，我绝对不会因此而看不起你的。”成天爱说完，又急忙补了这两句，以免许斐想不开，直接从天台一跳。
听到这，许斐才知道，自己当年被劈腿的绯闻原来是这么传出来的。他一直以为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捕风捉影制造出来的谣言，没想到，源头竟然是成天爱。
怪不得她今天吼出口的时候一副板上钉钉的语气，仿佛当事人一样清楚，要不是他留了个心眼，专门来质问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成天爱！”
许斐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然后双手抓在栏杆上，双脚踮起，一副成龙准备飞跃高楼的样子。
“许斐，你冷静点！”成天爱吓得脸色煞白，急忙伸手求饶。许斐可不是浩民学长，他的腰比栏杆都高，说句不好听的，靠着栏杆一个重心不稳都可能翻下去。要是真出个什么事，她岂不是千古罪人？
“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我都说了，错不在你，我是坚决站在你这边的。要不，我帮你联系下秦青学姐和浩民学长，让他们过来给你道个歉？”
“你给我滚！”许斐大吼出声，“有多远滚多远！”
“不行，我要是滚了，你跳下去怎么办？”
“你再不滚，我立刻跳给你看！”
“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生怕他一时羞愤想不开，成天爱赶紧端着茶杯灰溜溜地下了天台。回到房间里，她还忍不住翻开窗帘偷偷往对面楼上望。好在，等了半个多小时，天台上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声音，她这才敢去睡。
半夜里，成天爱做梦又梦见了锦鲤。
“这回你信了吧？”锦鲤得意洋洋地问。
再见到锦鲤，成天爱倒是不怀疑了。人也许会做梦，可总不会一直做同样的梦吧？何况，现实已经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她淡如心死地开口：“要是你把我这些能力都拿走，我就真的一无是处了吧？”
锦鲤挥了挥鱼鳍，一脸讪笑：“别这么说，你不是还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嘛。随便找条人来人往的马路，放上一个碗，往后面一跪，还是很有钱途的。”
“……”
要不是怕小命没了，成天爱现在就宰了它炖鱼汤。
她想了想，神情自若地往澡盆旁边一坐：“你说还回去就还回去啊？你们自己搞出来的漏洞，把我害成这样，现在我都26岁了，你们让我放弃一切重新再来？我宁愿死了算了。”
“你说真的啊？”
“我成天爱像是随便开玩笑的人吗？”
锦鲤有些急了，在盆里来回窜动：“你这小姑娘咋那么死心眼？之前你不是还说，命重要吗？”
“我改变主意了，”成天爱面如死灰地看着前方，“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功成名就地死，总好过苟且偷生吧？”
“你死不要紧，别连累我啊，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果然如此。成天爱就知道， 这条锦鲤藏在自己身上二十多年，突然间跑出来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真的只是她自己的问题，那它根本不会管她死活。唯一的可能，就是它也有错。什么劳什子漏洞，搞不好是这小家伙失职渎职吧？
“呀，原来咱俩之间还有这一层牵绊啊。”成天爱一瞬间充满怜爱地盯着小锦鲤，“那只好委屈你跟我共赴黄泉了。放心，咱们虽然人鱼殊途，能同生共死，也是一种缘分。我一定善待你。”
“呜哇哇哇哇！！！！”锦鲤猛地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想死，求求你了，给个机会吧！！”
看它哭得那么伤心，成天爱也于心不忍，很快地喝止它：“行了行了，别哭了。既然现在同坐一条船，那就同舟共济好了。我也不是不想把福鳞还你，但是你总要给我一段时间妥善安排下后续生活吧？如果现在就交割，你让我以后日子怎么过？你跟拔X无情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小锦鲤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问：“那你想怎样？”
成天爱脑子里已经盘算好了一切：“这样吧，咱们一样一样地来。我分批地把这些福鳞还给你，但是你要帮我续命，让我先活下去。等我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我再把所有的还给你，怎样？”
成天爱从小到大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精，当然知道最终结果自己是不得不听这条锦鲤的，放弃一切以换回健康。但是如果一次性全放弃，那她的人生就完了，尤其是她好不容易奋斗到现在的事业，瞬间就会崩塌。再说了，现在许斐进了黛蓝，如果她在这种时候放弃一切，不是等于对他认输？她之前辛辛苦苦耕耘的一切，最后都会变成许斐的。她可以输在战场上，但绝不能把战场拱手让给许斐。
她需要时间，需要在失去所有之前，爬到一个不需要再靠自己的位置。到时候，就算她什么都不会了，下半辈子依然是安枕无忧的。
锦鲤听完，迟疑了下：“可是单个福鳞又不能给你延续很长的生命，最多的 也就几周……”
“一言为定。”成天爱迅速一锤定音，就怕这小家伙反悔。
锦鲤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比起宿主死亡，这个结果倒也好了不少，只不过是多等待一段时间罢了。
成天爱又突然萌发一个疑问：“你有没有什么锦鲤界的兄弟姐妹在附近上班？比如……我隔壁之类的。”
“你是不是想问，许斐是不是也被我们锦鲤附身了？”
成天爱讪讪一笑，下一秒便笑不出来了。
锦鲤：“你想得真美，你以为我们锦鲤是超市抽奖，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啊？人家许斐是正儿八经的天才，靠自己努力走到今天的，跟你这种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五个字还带上了重音，像一把把锤子敲碎了成天爱最后一丝希望和骄傲。这么说来，这么多年她在许斐面前的高高在上，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你知道就好，瞅瞅你今天怎么奚落人家的？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锦鲤嫌弃地说，又突然好奇起来，“你说毕业以后，许斐就再没去找过那个秦青学姐吗？”
成天爱轻轻叹了口气：“许斐那个人，我最了解了。他自视甚高，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被劈腿已经够难堪了，去找学姐当面对质这种事，他干不出来的。这就是体面人的弱点。”
锦鲤又问：“那秦青呢，后来有回来找许斐吗？”
成天爱：“怎么可能？虽然我们上大学后没多久，秦青学姐和浩民学长就分手了，原因是秦青学姐无法接受每次接吻都得扎马步配合浩民学长；不过我问过秦青学姐，她说许斐心里已经有另一个人了。”
“另一个人？是谁是谁？”
“那我怎么知道？”
想来，能被许斐看上的，应该至少也是个学霸大美女吧。
成天爱和锦鲤的对话到此为止，然后她就关门送客，专心睡觉了。
大早上醒来的时候，成天爱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看外头路上有没有躺着什么熟悉的人影，好在，什么都没有，到处干干净净。
她松了口气，决定从今天开始要为了自己的人缘尽最大的努力，早日变回那个人见人爱的成天爱。她先给闺蜜们发了消息，表示要请她们吃饭；又给肖南打了个电话，让他通知所有人准备开会，商讨下一季度的营销方案。她要让高层知道她的价值不可估量，她的忠心毋庸置疑。
她，不靠着什么锦鲤，也能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