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秧
这要是换成我祖父过去,压根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我祖父只要掐指一算,便能准备的推算出对方的死亡时辰以及出秧时辰跟方位。
大概是凌晨五点的样子,我爹坐在火炉边是疲惫不堪,正在那打着盹,就听到床边传来一阵响动,扭头一看,床上的周秀兰毫无征兆地坐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我爹哪里还有困意,连忙起身,伸手朝周秀兰鼻子探了过去。
哪里晓得,没等他手臂靠近周秀兰,一团绿油油的“秧”从周秀兰嘴里吐了出来,差点吐在我爹脸上,吓得我爹连忙避开这口秧气,从兜里摸出两张黄表纸,一张擦了擦自己的脸,另一张则盖在死者的脸上。
虽说被吓了一跳,但我爹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他觉得周秀兰这口“秧”算是出来了,只要想办法把“秧”引到扫帚上,这事算是成功一半了。
可他却忘了两件事,一是忘了拜秧神,这是批殃人历来的规矩,办事前必须拜秧神。至于有没有用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不拜殃神的批殃人,给主家办事的时候,都会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邪乎的很。
二是我爹忘了这“秧”的颜色,一般的“秧”近乎透明,稍微严重一点的也就是一股青烟,像这种绿油油的“秧”,用我师父的话来说,这是阴秧,沾了地府的阴气,一旦被这“秧”碰到,七天内必死无疑,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可能是我爹太紧张了,完全忘了这两件事,他学着我祖父的样子,又摸出一张黄表纸拽在手里,眼睛则一直盯“秧”落下的位置。
只见“秧”飘荡在天花板的位置,时而左一下,时而右一下,就跟六岁顽童似的,我爹这人心急,看着这团“秧”死活不落下来,也不晓得急糊涂了,还是怎么了,竟然从门后捞起一块杉木板朝“秧”扑了下去。
就是他这么一扑,那团“秧”立马散了,整个房间的气温一下子降了十几度,吓得我爹立马软了下去,裤裆都湿了。因为我师父曾跟他说过,“秧”没落到特定的方位,是不能散的,一旦散了,会死人,死很多人。
我爹当时看着这情况,脑海就一个想法,完蛋了,闯大祸了。
要说我爹这人也是够混蛋的,他没想着怎么解决这事,反倒想着怎么掩盖这事,他先是用蛮力让周秀兰的尸体躺了下去,干这事的时候,周秀兰的脊椎骨都被他弄断了,咔咔的响。
后是找到主家,跟对方说周秀兰的“秧”出来了,已经被他化了,最后装模作样的给对方写了一份殃榜(卜文),便直接离开了,连早餐都没吃。
这谢建安不愧是做生意的,他看着我爹的反应,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朝他母亲房间走了过去。
此时整个房间都结了一层层薄薄的冰渣子,连火炉子上也结了一层冰渣子,但里面的煤炭却烧的特别旺盛,而他母亲双眼瞪得大如牛眼,如同死鱼,表情异常狰狞,卷缩着身体,四肢呈环抱之势,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估摸着能吓个半死,因为他走的时候,周秀兰的尸体还是笔直地躺在床上。
谢建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懵在那,嘴里不停地骂着我爹,骂的特别难听。
可骂着骂着,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还伴随着瘙/痒感,好像有根鸡毛掸子在脸上划拉,他下意识挠了一下,整块脸皮都被撕了下来,血汪汪的。
对于谢建安家发生的事,我爹是毫不知情,他现在脑子就一个想法,早点到家,美美的睡上一觉。
大概走了七八里地的样子,我爹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吓得他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
等我爹回到家后,我祖父正好赶了回来。
当然,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我祖父能赶回来,这要多亏了胡烟鬼了。
他被谢建安赶出来后,心里一直担心我爹的安全,骑着摩托车连夜直奔衡山,去找我祖父了。
我祖父一看我爹的情况,病恹恹的,眼珠子都凹进去了,眼瞧就要活不下去了,我祖父气的是目眦欲裂,一连煽了我爹七八个大耳光,啪啪的响,又骂我爹害人害己。
我祖父原本想直接去找谢建安,但看着自己儿子都这样了,他老人家也是心软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呐,这才有了开头的场景,柳木搭栏,白纸作门,黄纸铺地,铜钱盖顶,母猪相伴。
等我祖父弄好我父亲的事后,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他让胡烟鬼守着我爹,自己则马不停蹄朝谢建安家赶了过去。
等我祖父赶到谢建安家时,村子来了好多警察,把村子围的水泄不通。
据说谢建安一家五口全死了,最小的那个只有三岁零六个月,死状极其怪异,跟周秀兰的死状一模一样,都卷缩着身体,四肢呈环抱之势。
更邪乎的是,谢建安一家人的脊椎骨全断了,最后警察得出来的结果是,谢建安喝醉了酒,杀了自己的全家老少,然后自杀了。
我祖父知道这情况后,当场跪在村口,狠狠地煽了自己几个大耳光,老泪横着的。
接下来的七天时间,胡烟鬼一直在那守着我爹,我祖父则一直守在我身边,我问他守着我干嘛,他说我爹害死谢建安一家人,他怕报应会落在我身上。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自从我爹回来后,我眼睛好像出问题了,恍恍惚惚的总能看到五个人站在我面前,无论白天还是夜里都是这样,还有就是我身子骨也开始便虚了,浑身上下使不上劲。
眼瞧我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我祖父也是心急如焚,说谢建安一家人不弄死我,是不会离开的。
后来听胡烟鬼说,我祖父想要解决这事特别容易,但他老人家不会这么做,主要原因是我祖父觉得自己亏欠谢建安一家人,不忍心下手。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我记不清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了,因为我那时候一直浑浑噩噩的,就跟行尸走肉一样,隐约记得我爹是这一天没的,好像还是我祖父亲手弄死的,又好像不是。
邪乎的是,我爹一死,我眼睛立马正常了,就连身体也立马转好了,当天中午就能下地小跑了。
就在这一天,胡烟鬼也做了一件事。
他拿着菜刀,当着我祖父的面,说:“冯三爷,这事怪我多嘴了。”
说完这话,胡烟鬼砍下自己的左手,从这之后,他再没来过我家。
自此以后,我祖父每天只做两件事,一是把他的本事传给我,二是发呆,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什么话也不说话,时不时会重重地叹一口。
除此之外,我祖父再也没出去干过活,因为我爹那事,让他老人家名誉受损,鲜少有人愿意相信他老人家,都怕我祖父会害的他们家破人亡。
也正因为我祖父没出去干活,导致我爹的仇人陈根生的名头越来越响,等我出师的时候,陈根生的名头在我们这边成了一块金字招牌,无论谁家有点邪乎的事,都会去找陈根生,鲜少有人还记得我祖父了。
这里面还有个事值得说道一下,我出师的那年,时间是06年,我当时正好初中毕业,我家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我祖父撒手人寰了,他老人家临终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却一直嘀咕着一句话,说他对不起我爹,对不起谢建安一家人,让我以后遇到姓谢的人必须无条件帮对方。
二是我祖父死后的第七天,足足十一年没来我家的胡烟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