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求生欲
再过一阵子，或者一年以后，或者没有几个月，何平就会跪在这同一个地方，向黄医生恳求着先给何安做手术。
虽然这一幕还没有发生，但是何安无比心疼。
哪怕是看见老妇人因为没有办法救自己老伴，而跪在当场，哭成泪人，他也同样会心疼。
何安上前，试图扶起老妇人：“奶奶，您先起来吧，你跪在这里，目前也无济于事，不如多想想别的办法。”
可老妇人就是不起来，她一定要让黄医生表态。
黄医生微微摇头道：“你要跪就继续跪吧，但是你如果妨碍了医院秩序，保安会带你走的，你自己看着办。”
黄医生说完便回去办公室，显得十分冷漠。
“奶奶，你打动不了他的，如果今天他答应你了，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跪在门口，他开不了这个先例。”
何安很理解黄医生的冷漠，在规矩和人情面前，虽然规矩有时候不讲人情，但无规矩不成方圆。
老妇人听明白了何安的劝解，这才起身。
“奶奶，我这里钱不多，你拿着，虽然可能离手术费还很远，但是能给爷爷买一点营养品，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何安把自己的药钱留住，然后把剩下的钱都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也不知道何安的情况，她很缺钱，有人给她钱，就算愧疚，她也收下，她只能不断感激道：“谢谢！谢谢！小兄弟你人真好！上天会保佑你的！”
老妇人看到钱了，终于也不再流泪了，她也没有逗留，便赶紧拿钱离开。
何安偷偷跟在了老妇人的身后，他想看看老妇人会怎么用这笔钱。
结果老妇人去到了住院部，回到了她家老头子的病房。
何安就躲在病房的门口，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个老人，面黄肌瘦，印堂发黑，时日无多。
“老头子，你看，我找到一点钱了，很快就能凑齐手术费了，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治好你。”老妇人虽然红着眼睛，但是她始终在老头的面前带着微笑，她虽然骗了老头，但是她是在给他希望，因为如果连这点希望都没有的话，失去了求生欲，那么老头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会看不见。
何安看到那个老头子连说话都没有办法，嘴唇只能微微颤动，真的是太可怜了。
可何安却没有可怜这老头子，他也快成为那样的人，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别人，他应该先可怜可怜他自己。
今日的医院“一日游”给了何安很多感触，那都是一些恐惧的感触，这份恐惧让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闭着眼睛，眼睛里全是死亡的画面，这怎么能睡得着？
而何平也没有睡，他下午偷偷找地方睡了一下，就是为了晚上能有精神，他还要出去干点“大事情”。
没错，他虽然答应了何安，不会再去偷，但他只能撕毁承诺，他必须要拿到更多的钱，等凑齐了手术费，他才会停手的。
两人其实在床上都没睡，而何平在等待何安的鼾声，来确认何安已经熟睡，可是何安却一直没有鼾声。
何平以为何安还是睡着了，只是今日呼吸比较畅通，便没有鼾声。
他像昨晚那样，偷偷掀开被子，偷偷爬起来，拿着自己的衣服，轻手轻脚走出卧室门。
可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吓一激灵，因为他背后传来何安清醒的声音：“你要上哪儿去？”
“我…我上厕所。”何平不敢回头，只能背对着何安去解释。
“上厕所需要把衣服、裤子、鞋子、挎包，全都带上的吗？”
何安的质问让何平无地自容。
何平低着头转过身来，沮丧道：“我……”
“别解释了，带我一起。”
此时，何安正在穿衣服。
“啊？”何平顿时搞不清楚何安的意思了，“什么带你一起？你要做什么？”
“你不就是要出去偷钱吗？带我一起去，不然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何安不仅没有阻止何平，还要当何平的同伙。
这让何平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张道：“你等一等，我有点搞不懂你了，咱们重新捋一捋。”
何平坐到了何安的身边，重新问道：“你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当小偷？”
何安自己还很惊讶，说道：“我刚刚说话不太清楚吗？”
“清楚是清楚，可是……不是你阻止我当小偷的吗？怎么现在……”
“是啊，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何安冲着何平微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可他想要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是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呢？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本来何安支持何平，何平做这事就没有心理阻碍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不想让何安也走上这条道路，而且何安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肯定是有问题的。
何安逐渐收起了笑容，他缓缓解释道：“哥……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想要读大学，所以我无论冒什么样的风险，我都要拼一拼，我想要拿到钱治病。”
月光洒进卧室，照得何安的眼睛，晶莹剔透，那是一双有着渴望之光的眼睛。
何安之前都一直跟何平说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着一些很豁达的话，如今他才真正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何平听。
何平拥抱了何安，并跟何安保证道：“放心吧！哥哥不会让你死的，我就算拼掉我这条命，也会让你活下去的。”
何安微微推开何平，摇头道：“我就怕你去拼，去冒风险，就像昨晚那样，一声不吭，自己跑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偷这七百元，所以今晚我必须要一起去，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可是，你去了，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你的身体…又不能爬，又不能跑，你不适合的。”何平其实想表达得是何安会拖他后退，他尽量委婉表达，免得伤害何安的自尊。
“没关系的，你还是去负责偷，我只做好一件事，为你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