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风其三

也许是林清默那一句话起了作用，沈允就真的老老实实不动了。

他的面容依旧憔悴，手中紧紧捂着沙发上的浅色抱枕，下巴抵在顶端，低头看林清默给他清理伤口。

客厅里的灯没有全开，但室内并不昏暗，柔和的光从前侧方向照过来，洒在林清默的身上。虽然林清默微微低着头，但这并不影响沈允看他。

林清默很专注，为了不弄疼沈允，他认真仔细地用棉签在伤口处小心擦拭，将伤口里沾染的污尘给捋出去，不时还会将嘴贴近，在伤口处细细吹拂。

林清默的睫毛很长，细密柔滑，像把小刷子一样上下晃动，沈允一时看出了神，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过去碰了碰。嗯，软软的触感。

林清默停住，仰起头看他。

沈允立刻老实了。

林清默再低下头时，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了一个细细的弧度。

“现在给你抹药膏，你忍着点。”清理完伤口，林清默把棉签往垃圾桶里一丢，从药箱里拿出药膏来。

“嘶——”

即使提前打了预防针，但药膏抹在伤口的那一刻，沈允还是叫了出来。

“疼吧，让你不小心，”林清默继续抹，说，“大晚上不在宿舍好好休息，跑去餐厅干什么？”

“做兼职。”沈允道。

“学校能夜不归宿？”

沈允摇头。

“那你还去。”

“穷。”

“……”

“穷也不能大晚上跑出来揽活，遇到危险怎么办？！”药膏抹好了，林清默站起来，朝上伸了个懒腰，“裤子先不要放下来，等会给你缠个绷带。”

“哦。”沈允低头，说。

“这次吸取教训了？以后长点心吧。”林清默俯视着他，“案子我会跟进的，有消息告诉你。”

给沈允缠好绷带后，林清默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已经午夜一点半了，他打了个哈欠，道，“今天就别洗澡了，洗个脸，去我床上睡吧，今晚我睡沙发。”

沈允摇头，身子往沙发里退了退，“不用，我睡这里就好了。”

“腿有伤，上楼不方便。”可能是怕林清默不同意，他最后补充道。

林清默没说话，就原地看着他。

很好，就算生着病，但倔强一点也没减。

第二天一早，沈允是被明媚的光线给刺醒的。

他微微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明亮干净的窗，一缕青藤挂在窗沿，叶片翠绿小巧，随微风涌动，优哉游哉的模样似乎是在享受灿烂的日光。

沈允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摸着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睡在沙发上了，而是——林清默的卧房。

这里的空间不算小，但也算不上大。除了被自己弄凌乱的床以外，卧室整洁如初，东西摆放的也井井有条。

床的对面是书桌，厚重沉实的书籍一排排摆放在书架上，下面是林清默的苹果笔记本，旁边种了一小盆多肉，沈允认得那毛茸茸的，饱满翠绿像娃娃手掌的植物，叫熊童子。

不过提起沈允兴趣的是多肉旁边竖着的照片。它被白色木纹的精致相框给镶了起来：宽阔的草地上站着三个人，沈允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中间，搂着旁边两人一脸青涩模样的林清默。

他左边那位年级稍长，穿着军装，笔直严肃地站在那里，那站姿，那神情，沈允觉得跟穿着迷彩教官服的林清默颇有几分相似，而林清默右手揽着的人，看起来则更为和蔼亲切，手里拿着几本书，像是教授。

楼下不时传来菜刀切菜的声响，沈允单膝半跪在床上，侧身寻找拖鞋，然后下床趴在栏杆上低头朝下张望。

是林清默。

他穿着黑色短T，休闲裤外系上了一条深色的围裙，低头专注，认真切着什么。沈允微微向右移了移，脖颈伸长。

他看清楚了，肉汁鲜红，圆片堆叠，是番茄。

这时，林清默侧身回头。沈允猝不及防，目光毫无准备地对了个正着。

“早……早上好。”沈允哆嗦了一下，抬起手笑着朝他扬了扬。

男人点点头，眸子无波无澜，清亮明润的声音在整个室内响起。

“下来，准备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