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深仇大恨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是爷爷，他手里提着火铳，叔叔和小妹也站在旁边，我刚要开口，小妹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我看窗外。
我轻轻地起身，扒着窗台向外望去，今晚的月亮真圆润，如玉盘般高挂天空。繁星点点，清晰可数，借着皎洁的月光，见院门外，有两只狼影在晃动。它们时而徘徊，时而窥视，显然是不敢贸然，跳进院中。
此刻，屋中的小狼似乎也觉察到了大狼的存在。情不自禁的呜呜咽咽，哭泣起来。声音虽很低，但在这静寂的午夜，却显得很是清晰响亮。
门外那两匹狼，无疑是小狼的父母，它们瞪着眼睛向院内张望，在月光的折射下，发出绿莹莹的光，目光中夹杂着狐疑，恐惧和仇恨。
终于一头狼，耐不住性子，从矮墙从容掠进院中，另一头也只是稍作犹豫，也紧随跳进来。落地时悄无声息。我不仅为他们的矫健动作所感叹。偌大一头狼，落地却如风中飘絮，真让人佩服。
我正扒在那为狼喝彩，叔叔和爷爷小妹也都靠过来，小妹平时虽顽皮，但眼前这两匹大狼正一步步逼近屋门，也不觉有些慌恐，毕竟是女孩子嘛，她两只胳膊死死地抱着我的一条臂膀，紧紧的贴在胸前，我都感觉到了她的心跳加快，呼吸都急促了。
前面曾说过，在那个年代，农村住的绝大部分都是土坯房，窗上也没有玻璃，都是用纸糊的，有个顺口溜，就是说这情形的：反穿皮袄，毛朝外，窗户纸贴在外，大姑娘叼个大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
冬天时，在外面罩上一层塑料，就算是保暖了。整个一扇大窗户，就安一小块玻璃，是用来向外看的。此刻，我们几个都挤在那儿，透过玻璃观察着狼的动静。
狼一步步的逼近，叔叔的半自动，已打开保险。顶破窗子，将枪管悄悄地递出窗外。其实我知道，要不是傍晚我跟叔叔求情，叔叔早就一枪一个，把狼撂倒了。
他可是远近闻名的神枪手！我真怕那两匹狼不识好歹，激怒了叔叔。不但找不到孩子，还会丢掉性命。
这时的两匹壮狼，已来到院中，它们提着鼻子用力嗅着，明显是在搜寻狼崽的气味。当发现狼崽就在面前的屋中时。两狼瞬间呲开两唇露出牙刀。峻冷的月光下，狼牙反射着青白色的寒光。
这时院中的凶狼可能也看见了窗内的我们。起初只是一怔，随即凶相毕露，双眼喷射着怒火，沉稳而缓慢的一步步逼近窗户，这时我也紧张起来，这窗户禁不住大狼的一扑。小妹的手死死地握住我的手，有些颤抖的手，已渗出汗水。
就在这千钧一刻，叔叔手中的枪响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犹如晴空霹雳一般震耳欲聋。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子弹从枪膛喷出，划向夜空，留下枪口冒出的缕缕硝烟。显然叔叔只是在警告这两匹大狼。
那两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颤，连背脊上的毛都竖了起来。这声音它们再熟悉不过了，早已铭刻在骨子里。
那是人们手中带响的家伙，是能一击就取它们性命的东西，锋利的牙刀和利爪，在它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它们开始后退了，一步步，缓缓的。就在我以为它们知难而退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头公狼，不退反进，如疾风暴雨般狂奔而来，直扑窗户。千钧一发，叔叔不再迟疑，随着第二声枪响，那凌空的壮狼，就在空中被子弹打穿了胸膛，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着，殷红的血液，从胸口汩汩流出，眼见命不长久。
那母狼见状，如疯了一般，也不逃走，反而哭嚎着，奔到公狼身边。用头使劲儿的拱着，拼命的拖拽着。始终不忍独自逃命。
月光下，清晰的看见它双眼垂泪，把脸上的毛都浸湿了，见此情景，我也不尽联想到人类，如果我们也遇到这样的危机，能做到这样吗？恐怕多半是不会的。而且还会给自己找个借口和说辞。
我们在屋中，隔着窗子静静的观察着母狼的举动。片刻之后，公狼死了，母狼哀号着，仰头呜咽着。滚滚的泪花，如晨露般滚动着，扑簌簌地落到地上，母狼慢慢的转过头。呆滞的目光中，喷吐着烈火，仇视这屋中所有的人。
眼神中流露着无比的憎恨，孩子没了，配偶死了，一天之中它失去了所有的快乐和依靠，这是为什么？它隐居山林，并没骚扰人类。可人类却偏偏夺走了它的孩子，打死了它的伴侣。复仇的火焰在它胸中升腾，燃烧着它的每一寸肌肤。
它低吼着，竖起全身的狼毛。口水从牙缝间流出，身体低伏者向我们逼来，这时只需一枪，叔叔就可以将它击毙，但叔叔没有住，可能也是叔叔被它所感动，动了恻隐之心。
只是一枪打在了狼的爪前，那母狼仍不退缩，继续逼近，又是一枪，仍打在爪前，狼仍然向前。当枪声再次响起时，母狼身子前倾，栽在地上。但转眼又站了起来，前腿被子弹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腿毛流到地上。
它站住了，它知道，它只身斗不过人类，不但不能报仇，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它愤怒的盯着窗内，盯着冒着硝烟的枪口。一步步退到公狼身边，又深情的望了望那已死的伴侣。瞬间转身狂奔，越过院墙，消失在夜幕之中。
与此同时，村子里也沸腾起来，无数的手电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由远及近，那是村中的人听到枪声来增援的。待我们走出院门时，村民们已经奔到院前了，还有几个民兵手中提着步枪，都跑得气喘吁吁。
见我们都安全，大家才把心放下。众人进了院儿，围着死狼，边端详边问事情的始末，叔叔就向大家讲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乱哄哄的，也听不出个数。
我怀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狼崽，边抚摸边懊悔白天所做的事儿，小妹站在一边，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说：“哥，别自责了，你不抱狼崽，狼也会来村子捣乱的，要么政府能号召打狼吗？”
待人们逐渐散去，四周又恢复了寂静，这时隐约可以听到，从野狼谷方向，传来微弱而哀怨的狼嚎声。声音凄楚悲凉，在阴冷的月光下，更觉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