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再逢(02)
白大侠家世微薄,出身猪头村。猪头村是个小村,听名字便能知道这猪头村有多小,村民有多穷困潦倒了。不过猪头村整体虽不富裕,但村民的日子还算能过。这村头村尾来回一走虽不过盏茶功夫,小孩们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这村子间有个习俗,为了让孩子好养活些,便会在小孩子刚出生时取个土名。白大侠听他娘说这土名,最重要就是要土,于是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娘便给他取了个土名,叫狗子。
当年世道比现在还混乱,宰猪已不足维持生计,他爹出门找活赚些银子,晚间回来时便带来一男一女,还有一个比白大侠大四岁的孩子。
那家人一看便是富裕人家,在村里不消五六日便建起一座房子。他爹同那家人好,听说那家人的孩子没有土名,便给他取了一个,叫大狗子。
而白大侠此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对大狗子……也就是对他的发小生了爱慕之心……
白大侠大喊一声“大狗子”后,场面安静许久,随后杨大侠爆出一声大笑。魔教右护法心中神坻被如此玷污,气得脸都黑了,指着白大侠,“你——你——”他说了半天“你”字,白大侠却瞧也不瞧他一眼,直接屁颠屁颠跑到君不知面前。
自从十几年前分别,君不知了无音讯。当初白大侠对他可谓是爱之深思之切,便跑到江湖来寻他,结果人没找到,却欠了一屁股的债。现在他侄子都娶了老婆,他却还一个人在江湖闯荡,寻找发小的踪迹。
果然……上天不负有心人……
白大侠又一声大喊:“大狗子,我是二狗子啊!”
一时间,全场又是一片寂静。
君不知:“……”
杨大侠:“……”
魔教右护法:“……”
白大侠激昂慷慨地说:“大狗子,你忘了我吗?想当初我刚三岁,你七岁。我被村里的老霸王打,你挺身而出帮我反揍了他一顿,大恩大德至今没齿难忘啊!”
君不知眉头微皱,冷冷瞥他一眼,“滚。”
“大狗子……”白大侠觉得自己有些受到打击,想他这些年走南闯北,找了无数地方,今日机缘巧合终于遇到,发小却不认识自己……难不成……他落崖失忆了?
魔教右护法说:“我家教主姓君名不知,不叫大狗子,你若想要挑衅,划下道来!”
白大侠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此刻听到这话,当即应下,“好,不过我要和……呃……君公子打。”
白道那边顿时一阵叫好,白大侠不明就里,直到看见魔教右护法在那边气得跳脚,好像觉得自己着了道,瞪着白大侠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他突然明了,知道魔教以为这是白道引诱君不知出手的伎俩,便也不解释地说:“你们不敢应?”
魔教右护法大怒,哼了一声:“谁不敢应?”
君不知直接走到场中。
日影移动,白道魔教围在四周,白大侠拔出腰间长刀,有些紧张。
他毕竟只跟他爹学过祖传宰猪刀法,现在却要用这套刀法来对付君不知。
白大侠深呼吸一口气,想起他爹的至理名言——
把人当做是一头猪就好了。
白大侠想起这句,看了一眼君不知,心中默念:把他当做是一头猪就好了。然而……白大侠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大狗子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头猪啊!
对面君不知握住刀,没有出鞘。
白大侠神色凝重地看着君不知。
等了片刻,他见君不知迟迟不动,先出了招。
他出的是拳,直击君不知胸口。随后转为肘,攻他腹部,而后才拔出刀,以刀背为刃,转身打他后背。
但他这一连串的攻击并没有击中君不知。
对面人手臂一抬,手中刀一顶、一撞、一抬,随后一掌而出。
白大侠几招不中,被他打了一掌,只得捂着胸口倒退两步。
他抬头看向君不知,君不知冷冷看他,眼神跟小时候一样特别吓人。
这时,白大侠听到白道和魔教那边起了喧哗。
首先开口的是杨大侠,杨大侠目瞪口呆大叫,“这就结束了?”接着有不知名的人跟着问:“谁赢了?”
白大侠闻言咳嗽两声,抱拳道:“君公子武艺高强,在下自愧不如。”
君不知冷着一张脸,转身下场。白大侠见状,忽然有些心累,也转身下场,在他走下台阶时,魔教右护法哈哈大笑,“十招败!十招败!哈哈哈……”
白大侠手一抖,手中长刀飞出,一把钉在魔教右护法面前,离脚一分不差一分不多。魔教右护法声音戛然止住,白大侠笑着看他,“受了些伤,手有些不稳,抱歉、抱歉。”
魔教右护法呆立片刻,突然桀桀坏笑,“十招败这刀送得好,我们就收下了!”说完让手下人把刀拔了带走。
白大侠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一时间目瞪口呆,再说他那把刀是身上最贵的身家,居然就这么被拿走,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捋起袖子就要过去,猛地被一人拉住,庆清轻掏出一把金扇子,摇了摇说:“老白老白老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你叫我?”白大侠睨了他一眼。
庆清轻摇着扇子说:“是极是极,直接叫白大侠多生疏,我们好歹也是朋友了。”
白大侠打量他一下,庆清轻微笑着说:“老白真是英明神武,你这一计一出,立即探出对方魔头虚实。”
白大侠沉默了下,随后道:“好说、好说。”
庆清轻指指白道那边,“那边几位大侠都对白大侠多有赞誉,特地请小弟引荐一番。”
白大侠踮起脚看了魔教里的君不知一眼,探手摸出腰间酒囊喝了一口,并不想去。
庆清轻笑说:“杨大侠的某某门派擅长铸刀,方才老白你挺身而出,不惜自贬身份,杨大侠大为感动。此间你的刀被魔教夺走,杨大侠说要送你一把。”
白大侠喝了两口酒,想了想,摆摆手,说:“不用。”他溜到后头,打算一个人喝酒去。
庆清轻却追了过来,说:“那要不等‘正义坡之约’结束,再去和他们聚聚?”
白大侠喝着酒,突然呛咳了两下,心知方才受了君不知一掌,伤了内脏,便不耐地说:“随意。”
庆清轻得了承诺,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瓶子,才扬长而去。
白大侠拿着瓶子,左看看右看看,这瓶子上面什么都没写,晃了晃里头传来水声。他离远瞧了瞧,才拔开瓶盖一口喝下。
没滋没味,不如他的酒好喝。
他随手就要将瓶子丢掉,突然想起庆清轻乃是清乐门掌门之子,这一个瓶子还不知道价值几十几两,便又塞进怀中,随后闭眼睡起觉来。
不过这觉也睡不安稳,他迷迷糊糊总是会被猛地一声大喝吵醒,醒来一听约莫都是白道某某某赢了魔教某某某,或者魔教某某某赢了白道某某某,好不无聊。期间白大侠也被叫着上去打了两三场,倒是屡战屡胜。
“老白——”庆清轻熟稔地拍拍他的肩,白大侠正在晃着他的酒囊,里面空空如也,没酒了。
庆清轻瞧见笑着说:“这个比武结束了,虽然白道和魔教各拿了十分持平,但白道大侠们打算去酒楼喝酒吃饭。走,跟小弟添免费的酒水去。”
白大侠把酒囊往腰间一塞,伸了个懒腰,“走。”
诸多门派的大侠们齐聚清水楼。
清水楼,有个清字。
白大侠看了庆清轻一眼,“你家产业?”
庆清轻微笑答曰:“老白聪明。”
白大侠几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清乐门也是够招摇够大胆的。他当先走进楼中,往酒囊里添酒后,便随处找个地方喝酒。庆清轻跟过来,要了壶小酒又点了几盘小菜。
庆清轻身为清乐门掌门之子,虽然脸长得不咋地,但却少不了人记着他,刚一坐下,就有人围了上来。杨大侠是其中之一,他一过来便重重拍了拍白大侠的背。白大侠措不及防被重重拍了下,当即呛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咳咳……”白大侠回过头去,杨大侠咧开嘴傻笑,“白大侠,失敬、失敬。”
白大侠抬起手抱拳道:“客气、客气……”
杨大侠哈哈大笑,“真是失敬啊失敬。”
白大侠只得抱拳又道:“客气、客气……”
杨大侠笑了两声,又要开口说话,白大侠连忙道:“坐。”杨大侠当即落座,说起正义坡之事,不由得握住白大侠的手,说:“杨某对白大侠甚是感激,当时若不是你挺身而出,大骂君不知,老子怕是下不来台了。”
白大侠惭愧,说:“君不知呢……本来就是大狗子。”
这里一桌子人听到这里便笑了开,杨大侠说:“白大侠,这大恩杨某无以回报,正好杨某的门派擅长铸刀,便送你一把宝刀,咋样?”
白大侠连连摇头,“不妥。”
杨大侠浓眉一皱,佯作发怒,“如何不妥?”
“这个……”白大侠喝了两三口酒,摇头叹息。杨大侠好奇,忍不住提高音量,“怎么?兄弟有难处?”白大侠叹了两声说:“那刀其实是我家祖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外人拿走,这必是要夺回来的。”
其中有个白大侠不认识的人一拍桌子,“白大侠这是要独闯魔教,去抢家传宝刀啊?”白大侠呵呵笑着看他们,接着一干人里又有他不认识的人朝他抱拳,说:“佩服啊佩服,当时白大侠当着君不知的面喊他大狗子,便令我等白道之人好生佩服。”
白大侠又是呵呵笑了一声,随后骂道:“狗屁!”
一桌子的人连连应和,个个拿着酒碗大笑,“没错,那君不知就是个狗屁!”
白大侠瞥了他们一眼,觉得这些人实在庸俗无趣,便拍拍衣袖,拿着装满酒的酒囊,开溜了。他溜走之时还是被人看见,那桌子人喊着让他去夺刀之时小心点,白大侠听而不闻,只是有些惆怅地站在街上扯扯衣袖。
他也曾经想当一个烧杀劫掠……不……是劫富济贫的坏人的,没想到天不遂人意,现在他和白道搭上了边,怎么和君不知相认倒是个问题。
白大侠怅然一会,喝了口酒,开始在街上晃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