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浇水
黎若星背对着喷泉池的边沿，惊魂未定地软倒下来，瞳孔放大，呼吸急促。
他感觉到心跳又重又快，却不是因为表白成功的喜悦，而是来自本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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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噩梦般的灰色片段从记忆之海的深处跳出来袭击了他——
海藻般的黑发被巨大的紫色触手拧起、尖叫、窒息。
神经毒素被注射进身体，狰狞的面容忽然变得平静祥和，在巨大的蓝色液体里显出一种诡异的秀美。
她的眼皮不自觉向下垂落，嘴巴却依然微张，对他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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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呼吸，呼吸。
他全身发着抖，牙齿也在不自觉地碰撞，仅剩不多的理智让他逼迫自己的大脑去想些别的。
熏热的阳光照在裸露的皮肤上，正如记忆里他转去二中的前一个夏天。
那时他失去一切，孤独游荡在凌晨五点的菜市场里，像具没有神智的僵尸。
他多么想要化身砧板上的鱼，菜刀一剁，一了百了。
突然，有只白到近乎反光的胳膊伸到他跟前，手上托着一只还在冒热气的白瓷碗，奶白色的汤面上飘着点点翠绿的葱花。
“同学，你这么早出来买菜吗？要不要喝碗鱼汤，我试熬的，不收你钱，给个口味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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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
黎若星终于咬稳颤抖的牙，双臂用力将自己从地上拔起来。
他做了三个悠长的深呼吸——肺活量测试里能直接封顶的程度，终于鼓起勇气回头。
池水里飘着一只橙色的软体生物。
这生物大概有二十厘米长，头部侧面有两个如同象耳的襟翼，八只柔软卷曲的触手委屈巴巴地团在一起，托着自己的脑袋在池里随波逐流。
灰黑色的大圆眼滴流乱转，一看就是还在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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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观看，这是只小章鱼，在诸多恐怖的同类里算得上很萌。
而从事实看，这就是刚刚得他一吻的亲亲男友，于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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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对着自己手背就是一口。
嘶，疼。
所以这不是梦，是现实。
价值千金的学霸脑子飞速运转，黎若星趴到池边靠近，小声喊：“于洄，是你吗？能听见吗？”
小章鱼咕噜咕噜从嘴巴的位置吐出几个气泡，而于洄极具辨识度的清亮男神音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在呢，我有点晕。不是，我怎么在水里，发生什么了？”
黎若星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摸摸耳廓。
太奇怪了，这感觉像于洄直接在他大脑里说话一样，让人浑身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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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你做好思想准备。”
于洄：“你说。”
黎若星：“你现在是只章鱼。”
于洄：“……”
于洄：“哈哈，黎同学你真会说笑，我怎么会是——”
黎若星默默打开手机的镜子功能，直接把于洄干沉默了。
于洄：“卧槽！！！我是章鱼！！！啊？！！！”
橙色小章鱼在水池里疯狂蛄蛹起来，但收效甚微，怎么也逃不出这花花的泳池。
眼看这头的动静越来越大，不少行人已经好奇望过来，黎若星眼疾手快拎起于洄坠落在地的包，一捞一放，将章鱼洄塞进了书包。
黎若星冷静地问：“怎么样，你离水能活吗？”
于洄：“我试试啊，呼，吸。呼，吸，好像还行，但最好还是别离开太久。”
黎若星：“嗯，我带你走。”
于洄乱中感慨：“男朋友很靠谱嘛，那我继续晕了，我好想吐。”
随后就没声了。
黎若星抱着软鼓鼓的打包男友，耳尖发红，表情却沉稳得一比，思考着他能带章鱼洄去哪。
首先，他不可能回家。
其次，于洄不能离水太久，并且不能暴露于太多人眼前
根据目前所在的位置测算……
最优解有且仅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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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固定好背包，拔腿就往S大校区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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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若星原本的设想里，他与梦中情校S大应该有个颇为体面的相见。
比如在万众瞩目的开学典礼里，作为本届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致辞，顺便在台上用眼神和于洄拉扯暧昧一番。
再比如第一天就加入学生会或者最拉风的社团，强力而高效地打开社交局面，给未来四年好好铺路。
但总之，不应该是在这么个月黑风高的开学前夜，灰头土脸且两手空空地跑来学校。
纵然他确实没什么东西想从厌恶的家里拿来，但这实在太仓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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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现在他无暇自怜，黎若星气还没喘匀，又扫了辆自行车，咣咣蹬起来。
“于洄？于洄？还行吗，再坚持坚持，马上就有水了。”
章鱼洄在他包里哼哼唧唧回应两声，挤出一句“男朋友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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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感到一丝诡异的甜蜜。
纵然男友能变章鱼是件玄幻又恐怖的故事，但无论怎么说，他还是泡到了暗恋已久的于洄。
脚下的自行车蹬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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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作为全国TOP的四大高校之一，拥有不输皇家园林的占地面积和大气装修。
从校门口到宿舍楼，饶是火力全开骑行，也得骑个40分钟。
路途还没一半，章鱼洄似乎开始不舒服了。
他在包里翻来覆去蠕动着，像是急躁焦渴得快要忍不住。
黎若星喘息着分神问他：“咳，是太干了吗？要不然我给你浇点矿泉水？咳……就是你这包可能没法要了，这牌子我不认得，贵不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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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的包里，于洄默默盯着自己一根不听话的触手从身下支棱起来。
他虽然不懂章鱼的生理构造，但以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的经验来看，这根触手负责的是不可描述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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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这一反应的，毫无疑问是黎若星不知怎地能直接响在他神经上的声音和喘息。
乍一听冷静自持，实则尾音软绵绵，喘息换气又黏黏糊糊的，可爱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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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默默在心里说：大哥，这是硬的时候吗？你给我下去，下去！
可惜的是，章鱼的触手具有一定的独立行动能力。
眼前这根就是个叛逆的崽，狠狠给章鱼洄上了一堂入门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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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用尽十八般武艺跟它对话，就差背段大悲咒物理驱魔了，却完全没效果，整个鱼都被原始欲望架在火上烤。
妈的，再冷静不下来他要变成铁板章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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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于洄？于洄？你还醒着吗？回答我。”
十分痛苦的于洄根本没听见黎若星的问话。
于是一向行动派的黎若星决定不再等待，咻地一声拉开拉链，倒了半瓶冰水进去。
于洄呲的一声，彻底灭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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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紧张地问：“好点吗？”
于洄哆里哆嗦地抱着那根彻底蔫倒的小触手：“好、好。好过头了。”
好得怕是恢复人形后也要再起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