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可怜
早上起床的铃声依旧刺耳,但不再那么突兀,自从我进入号子里后,已经下意识的开始慢慢适应了每天都会定时响起的铃声。
我醒来后,看了一下墙上的表,时间是早上六点,这应该就是看守所内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
铃声响过后号子里就开始喧闹了起来,众人都不紧不慢的穿着衣服,但却都没有昨天早上的那种慌乱。魏子的精神显得很是萎靡,让人看到了一种落寞。老汉从厕所走出来后,用手胡乱地提一提裤子走到通铺前坐下,依旧垂着同样不说话。
头铺已经起床,照旧在窗户边坐着;二铺只穿着裤衩趴在通铺上,被子胡乱的被蹬到了一边;棍子和六子似乎处得关系不错,起床后俩人在地下胡闹着,你掐我一下,我推你一把的;“四川”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通铺边检查他的吃食,应该是担心再被小X州晚上给偷去;老偷则嘻嘻哈哈的,在地下走来走去,不时的问着“还有吃的没?”
老杨起床后,就走到头铺面前说着设么,头铺拿出一块被撕成长方形的报纸和方便面袋一起递给了他。原来是老杨在向头铺申请烟,老杨接过报纸和方便面袋后,坐在通铺边开始熟练的卷着“小兰花”(小兰花:北方老百姓自己种植的一种旱烟)。
身边‘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我看到大镣也醒来坐了起来,就过去帮他把被子叠好。大镣的被子比我们的新,很容易就能叠成方块。
大镣坐着用双手撑着开始慢慢往通铺边挪去,
“眼镜,和我去上厕所!”
大镣一边挪着一边对我说道:
“好的!”
我叠好被子,收拾了一下褥子后,赶忙下了地。在大镣挪到通铺边上后,蹲下帮他穿好了鞋。
“哗啦”一声,大镣从通铺上站到了地下,我帮他提起中间的粗铁链向厕所一步步挪去。
号子里的通铺占了很大的地方,留给能行走的地放并不宽,我估计了一下大概还不到两米宽,我和大镣就在着狭窄的地上走着,无论是蹲着还是站着的人都纷纷给我俩让开一条路,好给我和大镣留出足够的地方走。
小X州看我的眼神中依旧充满敌意,在看到大镣走过来后,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镣哥、镣哥”的叫着,还动手想过来帮忙大镣。但大镣并没有理睬他,甩开了小X州伸过来的手,这让小X州很是失望。
就这样大镣在我的帮助下挪到了厕所门口。魏子正手里拿着一块破布,在厕所里收拾着,看到我和大镣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满的表情走了出来,站在了厕所的外面,等着。
厕所并不大,大概只能容一个人轻松通过的样子。厕所一进去是很小的一块地方,靠里面是一个高出地面差不多“一拃”(手尽力伸展后大拇指和中指指尖间的长度)高度的小平台,平台中间是一个便池。
我注意看了一下,发现便池并没有像外面一样有一个可以冲便的开关,后面的墙上也没有水箱,旁边只有一根长长的水管从过道外面穿进来,露出了一大截。
因为现在还不是‘放茅’(号子里对上厕所的‘雅称’)的时间,所以水管中并没有水,而且刚才老汉才上了厕所,便池内还留有黄浊的液体。幸亏老汉上的是‘小’的,我真不敢想象老汉要是上的是‘大’的,现在是什么样的景象。
我帮大镣上了台阶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双手带着手铐,双脚带着脚镣,中间还有一根粗链子上下连着,大镣就这样一只脚勉强迈上了这个台子,我知道大镣这是要上大号,要不他不用上这个台子。
但,他蹲下后脚链怎么办,上下连着的粗铁链子怎么办?
大镣转过身后看着我,似乎明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吩咐我:
“先帮我脱下裤子来!”
我赶忙帮大镣脱下了裤子,大镣看裤子脱了下来,就把脚镣中间的铁链尽量往便池前面放了放,然后双手抓着中间的粗铁链抖动着搭在胳膊上。
“到我床下拿点卫生纸过来!”
我听到后松了口气,走出厕所去拿卫生纸。
取上卫生纸后站在厕所门口等着的我,在大镣上完厕所后,吧纸递给了大镣,再帮他提起裤子,然后送大镣走出了厕所。
我正想要和大镣说去收拾便池的时候,他制止了我。
“你不用冲!”
说完对着旁边的魏子说道:
“进去冲了厕所!”
听到大镣的话后,我本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冲便池。我一天一夜没有上大号,小便的时候也是跟着大家一起去的,并没有注意上完厕所后该怎么冲。特别是上完大号后,只有一根耷拉在墙边的管子,没有开关,现在还没有水的厕所该怎样冲便池。
魏子好像也知道这种事要他做,有点不太情愿的慢慢腾腾的往厕所走。旁边的小X州看到后,走过来推了魏子一把:
“你就不能快点!”
魏子被推后,想要反抗,但最终还是忍着没有说话,走进了厕所去收拾。
在我帮大镣坐到通铺上后。魏子一直在厕所里,我看到众人都比较随意,就慢慢走到厕所门口,想看看魏子是怎么冲掉上完大号后的便池的,学会了自己以后也能用得着。
当我走到厕所门口看到里面的情况时,着实让我有点震惊(请读者不要乱猜)。
此时的魏子正忍着臭气,满眼含着泪半蹲在便池边,手里拿着那根水管,用嘴使劲地往外吸着水。吸出一口水后,吐到便池里,让水管流出一点点的水,再使劲吸出一口,再吐到便池里,再让水管流出一点点的水。
我看了看便池里留下的痕迹,应该是魏子事先用卫生纸先清理过了,剩下的只能是靠魏子一口一口吸出的水再把便池给冲洗干净。
看到魏子的样子,我心中想到了一个词“活该”,虽然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可怜,但一想到他做过的事,那点可怜还真不能用到他身上。
我没再看魏子,而且我想知道的也已知道,就转身走回了通铺坐在了大镣身边。
“眼镜,今天礼拜天,是‘三无’的一天!”
大镣看我回来了就和我说道:
“三无是什么意思?”
大镣给我解释道:
“不用坐班,第一个‘无’;不用上操,第二‘无’;中午不吃饭,第三个‘无’”
“难道礼拜天一天两顿饭?”
这个我没有想到,不坐班,腿不用别扭的难受;不上操,所有号子里的人应该都满意,不用再受折磨。但一天两顿饭,我想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满意的。
虽然看守所的饭菜并不好吃,但终究能抗饿,起码不用饿肚子,这要是再少一顿饭的话,饿肚子是肯定的了。
难怪看守所要有小卖铺,号子里的人要买吃食,除了需要购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外,还有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礼拜天是两顿饭的原因。
小卖铺,并不是看守所为了改善大家的伙食而开,但小卖铺在看守所却很重要,要想在礼拜天不饿肚子,大家只能从看守所买点方便食品吃。
这时我也想通了,昨天为什么小X州会偷“四川”的火腿,而且当时他吃了半根,还在裤兜里留了半根,也许就是为了留着今天吃。而“四川”昨天晚上甘愿和小X州站一个班,就是为了看着小X州不让他在晚上有机会再偷他的吃食。
自古以来,“衣食住行”就是每个人最切身相关的事情,只有在解决了穿衣、吃饭的问题后,人们才会考虑别的。
在看守所里,都被关在号子里,唯一可以的“行”就是小院子和大操场,所以,“行”的问题和我们没有关系;“住”的话,看守所有号子,每个人都没有区别的住在各自的号子里(现在的我还不清楚,其实有区别,后面会讲到),所以,“住”的问题也不用考虑;“衣”的问题更不用说,所有的在押犯都统一穿着号服,现在是夏天,一身号服穿上就足够了。
最后,就剩下了“食”。无论是谁,饿肚子是让人最难受的。特别在看守所里,饿了的话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吃,也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搞到吃的,就只有每个星期一从小卖铺买点吃食唯一的办法。而且,看守所的小卖铺每个星期只开一次,所以各自买下的吃食,就得在号子里放着,还得小心的看着。因为看守所里还有一部分在押犯出于各种原因看守所的账上没钱,家属没有‘上账’,就买不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