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说是赶集,翠花直奔绸缎庄子。
一进门,她就相中了一方大红花头巾。
翠花往头上一系,对王大力说:"好看不?"
王大力笑得跟朵花似的:"好看好看,就跟咱俩定亲那会儿一样。"
我站在门口,浑身不自在。
当年我和翠花要好时,她也给我织了条红头绳,说要我们姐妹情深。
翠花瞥了我一眼,撇撇嘴道:"这花头巾哪能跟那劣质红头绳比。也就那些穷酸丫头才稀罕那玩意儿。"
我心口一疼,仿佛有人在上面狠狠剜了一刀。
忽然明白了,翠花把我从卫生院接出来,就是为了出这口恶气!
算了,她想出气就出吧,也算是两清了。
王大力又给翠花买了块金灿灿的胸针,翠花趁机还炫耀了一把她腕子上戴的金手镯。
是王大力跟她定亲那天买的,那架势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似的。
我看不下去了,趁他俩眉来眼去的功夫,悄悄溜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上飘起了毛毛雨,我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
我多想回村啊,就算面对的是更多的伤心事,那也是我的家啊!
可我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连回村的车钱都拿不出来。
我咬咬牙,琢磨着怎么赚点钱。
找工作是不成了,就是当长工也得有人要才行。
四下望去,都是生面孔。
这鬼地方,我能做啥?
忽然看见路边有人在插秧,我眼前一亮。
二话不说就上前帮忙,干了半天才赚了三块钱。
我捧着那几个硬币,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哭有啥用?哭能当饭吃吗?
我拿出一块钱,换了个玉米饼子。
一边啃一边想办法,忽然听见村头大喇叭响了,我猛地想起一个主意来。
"大爷,我能借您家的电话用用不?"
我怯生生地问供销社的老刘。
老刘狐疑地瞅了我一眼,才点点头:"进来吧。"
我捏着话筒,心跳如擂鼓,犹豫半天才拨通了赵福生的号码。
"喂?"赵福生的声音又急又躁。
"是...是我,秀芝。"我声音发颤。
"秀芝!"他嗓门陡然拔高。
"你在哪儿?快说!"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挂了电话。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肯定要把我再送进那鬼地方!
我把话筒往柜台一放,撒腿就跑。
老刘在后头直嚷嚷,我头也不回。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敢停下来。
定睛一看,刚才那仨瓜俩枣的钱竟然跑丢了!
没办法,我又去田里帮人家割麦子。
干了一下午,才挣了五块钱。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又溜达回供销社,想买个窝头充饥。
谁知老刘一见我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可算逮着你了!你家里人都快找翻天了!"
我吓得魂不附体,可又不敢喊救命。
生怕被当成疯子再关起来。
老刘媳妇儿给我倒了碗水,又端来半碟咸菜。
我低着头啃窝头,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正吃着,门帘一掀,赵福生闯了进来。
"秀芝!你到底跑哪去了?我们找你都快疯了!"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眼里居然有泪光。
我冷笑一声:"找我?找我干啥?再把我关进疯人院?"
赵福生脸色大变:"你这是啥话?我们......"
我疯了一样打断他:"你们为啥要这么对我?为啥?"
老刘夫妇被我吓坏了,赶紧跑出去喊村支书。
赵福生死活要拉我回家,我跟头驴似的倔,说啥也不走。
我向老刘夫妇求救,可他们却以为我是真的疯了。
我整个人都崩溃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