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妘华姚虞
明月洒下乳白月华，海面如同万里银镜，星光映辉，大海更是迷人。
望着东方荧惑愈发耀眼，女子明白帝戎已经化为耀星，眼中充盈着泪水。天地感受到女子的伤悲，乌云遮蔽明月，戴上悲哀的黑纱，浩荡长风响起，呜咽之声如同天地哭泣。风中长裙狂舞，涌来的海浪已无丝毫温柔，排山倒海的冲向女子。面对汹涌的巨浪，女子丝毫不以为意，任凭海浪涌来，身躯如同无物，浮在海面，随着海浪上下起伏，远远望去，仙子凌波微步，清绝独立。
面容沾染了憔悴，眼神更显沧桑，海水散入眼中，眼泪再也不能自抑，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女子轻吟，道不尽这尘世的悲苦，“斯人飞星阁，河汉空寂寞；戈矛顿无光，雄威亦销烁；清夜明月圆，风伤白露落；孤烛纵横行，红尘几为乐……”
目光从天际收回，不情愿的转身离去，步履沉重的朝着大湖而去。穿过丝线般的白玉桥，登上湖心小岛。抬头仰望通天巨树，在光滑如镜的树干上，隐隐生长着天然纹理，细细看来，这些纹理相互纠缠，形成了繁杂无比的图案。轻抚长满苔藓的铁青色树干，目光流露出失望。
来到了黑色英灵殿前，殿前值守的两名年轻女子，一白一黑，肤色迥异，透着成熟魅力。“僚光、闻偻！”看着二女，女子言道：“百年已过！”挥了挥手，举手投足间的磅礴气势，让二女惊惧的膜拜，女子命令道：“去吧！”
二女赶紧跪拜，“主母保重，小奴这就离去。”
来到英灵殿门前，女子手掌放在高大的石门上，随着元气涌动，乳白色的光晕散出，被点亮的殿门无声无息的开启。信步来到大殿中心，看到高台上摆放的十来个金色桃核，上前将金核取来，面色沉重的施然离去。
乳白色光球在女子掌中慢慢凝成，愈来愈大，发出了刺眼光亮。信手朝着空中抛去，光球在高空爆炸，发出雷鸣之声。片刻之后，飞来十余丈的巨鹏，带着惊人的气势，在海面上投下了巨大暗影，挟裹着呼啸之风，从空中轰然落下。
盯着淡金巨鹏的双目，女子落寞道：“你的主人走了，誓言结束了！”
金鹏望着东方荧惑，引颈向天，发出高亢鹏唳，浸透着无尽悲伤。
轻抚巨鹏光滑的金色羽翼，女子言道：“守望结束了，千年一梦，到头来，不过是空想罢了！鹏赫，去泰宗山吧，封阵中的玄黎也许命不该绝。”
金鹏轻垂左翼，悬于地上，女子飘然到了金鹏背上。振翅高飞的金鹏在大殿上空盘旋，很是恋恋不舍。女子低头，看到渊客二女跃入海中，消失不见。
鹏背上的红衣女子看着东方荧惑，此时，荧惑更加闪亮，发出璀璨光芒。星空中，仿佛有张俊美的面孔，冲着自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风声呼啸，寒风裂面，几滴眼泪滴落下来，落在金鹏背羽上。感受到女子的悲伤，巨鹏发出了撕破夜空的悲鸣，整个世界都在这摄人心魄的鹏唳中寂静下来。
月光下，红袍在风中激荡，巨鹏蹑影追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莽莽昆仑，万山之祖，万仞高山直插云霄，终年不化的积雪覆盖着峰顶。月光笼罩，令寂静峡谷神秘祥和。大峡谷是西方心中的圣地，也是恐怖地！在羌戎的传说中，这里是格萨尔王的登天之处，这位伟大的神王不喜欢被人打扰。
山脚下的莲花神庙中，上百人五体投地，虔诚膜拜神王格萨尔。神庙四周粗大石柱上雕刻着简洁的头像，这些都是神王在凡间的化身。神庙后的天葬台四周悬挂着神王坐骑牦牛的头骨。中心是掌管死亡的尸婆那雕像，头戴巨大骷髅冠，身披人皮缝制的斗篷，手持盛满鲜血的头骨碗。雕像百手牵引头发编制的绳子，上面悬挂着天葬师头颅，他们是尸婆那在凡间的左手，将灵魂牵引出来，交给神使。
血腥的石台上，苍老的天葬师悲声吟唱，年轻葬师带着尸婆那的狰狞面罩，念念有词，将死者剁碎抛给尸婆那使者，巨大的灰羽胡兀鹫。这是羌戎信仰中的生命轮回，他们认为皮囊不过是生命的载体，灵魂才是真正的生命。
山腰处的平台上，如同万年冰山般清冷的白衣女子，手扶白玉栏杆，平静的看着空中盘旋的胡兀鹫。女子相貌和海边红衣女子如同孪生，只是在中唇下有颗淡淡黑痣，虽失冰冷，却更显恬静。闻到飘来的尸臭，女子微微皱眉，刚迈出一步，心间传来的绞痛让白衣女子脚步踉跄，差点摔倒，扶着墙壁，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迎面走来扛着大木板的夸父，恰好看到女子脸上的痛苦，知道是山下传来的气息让女子不适，满脸怒色的来到边缘处，见到天空飞翔的胡兀鹫，顿时怒不可遏，冲着山下莲花生神王殿的众人，发出了雷鸣般的愤怒咆哮。
正在膜拜的众人听到咆哮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年老的巫师眼珠一转，激动的大喊，“都听到了吗？”见到众人纷纷点头，巫师兴奋的高喊，“这是神王对我们虔诚的回应，神王已经接纳了聂赤，正让神仆导引着他的灵魂转世。”众人大喜，脸上都挂上了异样的光彩，更加虔诚的拜服。
山下激动的欢呼声愈发喧嚣，夸父愤怒的拿起巨斧，招呼同伴去毁掉神殿。女子发出了简短有力的命令，夸父带着不满，愤愤放下巨斧，愤怒的用铁拳猛砸崖壁，宣泄胸中的不满，在夸父铁拳锤击下，崖壁上的石屑纷纷落下。
没有理会夸父的愤怒，白衣女子手按胸口，眼神望着东方。
天穹旋转，时光缓流，突然间，看到了东方荧惑在天穹中闪耀。声色不动中，女子身体微僵，紧接而来的是轻微颤抖！她感到浑身冰冷，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浑身力量正被抽空。女子深吸口气，努力控制住颤抖，强忍着泪水没有流下。
女子步履沉重，拾级而上，手持泛黄的画卷，对须发皆白的夸父言道：“你们的根在万里之遥的北方，贫瘠却充满了回忆，可我们都回不去了，都天，做个雕像吧！”
年老的夸父都天接过画卷，轻轻铺在石桌上，唯恐自己这双粗糙的大手不小心就会将这被岁月侵蚀的脆弱画卷毁掉。等展开画卷，都天细看起来，脸上神情愈来愈奇，如遭雷击般僵立，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子，想说，张口却又不言。
看到都天欲言又止，女子缓声，“不错，他正是你们夸父所痛恨的毁灭者，我的兄弟，帝戎！已化作高天悬息，所有的所有……都烟消云散了。”
都天沉沉的叹息，拿起画卷，步履沉重的离去。
白衣来到石雕前，右掌按在雕像下的莲花台上，随着白色光华的法力涌入，雕像缓缓移动，露出后面黝黝黑洞。女子迈步进入。幽暗的甬道内布满尘土，甲骨文描绘的图符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微弱光芒，照亮了道路。长长的甬道如同末世般的沉寂，连轻柔的脚步声也清晰可闻。穿过甬道后，呈现在眼前是灰白色的朦胧世界，百丈宽广的玄色地洞垂列，直通大地深处，地洞的崖壁上凿出了成千上万的洞窟。
洞窟内的符阵闪耀着微弱绿光，无数光亮汇成了绿色的海洋！每个洞窟中封印着狰狞的铁甲干尸！干尸双眼迷离，完全陷入昏迷。在符阵光华的侵蚀下，身躯破败不堪，露出黑色的头颅骨。看到这些干尸，女子流露出厌恶之色。
向着洞底的石梯似是无穷无尽，时光在这纤尘不动的地方如同凝固，到达了最底层的庞大符阵。传来沉闷的轰鸣声，来自幽冥地府的冥气穿越通道，奔涌向上，可是被庞大的封阵所阻隔。冥气不甘心被束缚，被镇压的命运，勇猛撞击。
巨大的符阵方圆百丈，中央处的石台上静静躺着身穿皮甲的男子！相貌和荒原的帝戎一模一样！只是深长的疤痕贯通脸颊，充满了悍烈之气！符阵中闪耀着灰白光华的锁链勒入男子体中，将强健的身躯侵蚀的枯败，面孔支离破碎，狰狞恐怖。感到封阵松动，昏迷的男子本能的挣扎，想摆脱锁链束缚。庞大的符阵如同被巨大鲨鱼撕扯的渔网，有些符线开始断裂。随着束缚减弱，男子更加疯狂的撕扯。
见到这疯狂的一幕，女子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丝丝怜悯，可片刻后，眼中重又露出憎恨，右掌按在符阵上，白色光华涌入，将残破的封阵重新加固。随着光华涌入，符阵愈加坚固，男子力衰，沉静下来。
看到男子陷入沉睡，疲倦的女子不自觉的涌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