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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梁相议事

书名:中天稗史1:黄昏的萌芽本章字数:2371

“微臣小时读书,也是心不在焉。”梁相微微一笑,“圣上不必挂怀,说起来,太学和辟雍这十多年来,在姜云天关照之下,算是不错。这几年皇领风调雨顺,国库大增,待罪的姜云天钓名沽誉也罢,真心实意也好,给太学和辟雍多建些学舍,多拨些钱粮,太学生现有千人,每月两千镈币贴补家用,自己衣食无忧,若是能在外面做些读书人的营生,还能养活家人,这自然念着他的好了。”

“让士子上书,总是脸面不好啊!谁都不愿意被读书人骂!读书人喜欢明嘲暗讽,能骂的人遗臭万年!朕听说有个《老游记》,借着牛鬼蛇神的由头,拐着弯子骂厉愍帝成庄昏庸的!东元有本《东海花》,也是绕着圈子骂东国好色国王师义庆的,梁相明日就和他们商议,若是他们能撤回上书,朕答应每个月再给他们补五百镈币。”皇帝想了想,追加恩惠,“不,补千钱。”

梁兴奴笑道:“圣上能不怪罪,就是最大的恩赐。钱粮之事,此事过后再说,圣上也知道,读书人有时候好点面子,虽然他们也很想要这赏赐。”

皇帝点头大笑,突然问道:“梁相怎么看姜家叛逆案?”

问的突然,梁兴奴不知何意,如实回奏,“姜相于微臣有引荐之恩。”

“投桃报李罢了!”皇帝语气轻蔑,“当年东林门兵变,朕以为大势已去,万没想到姜夫人单人匹马杀出,才使兵变成功。可太一教认定姜夫人滥杀无辜,要将其关入化真院,以示惩戒。朕有心保全,却毫无办法,正是梁相提出的皇权为大,律法次之,戒律最末,才救了水真。你与上师的辩难,引经据典,旁稽博采,硬是将这几个老鬼驳倒。那次辩难,可谓数百年之经典,使人耳目一新,眼界大开,朕治国十八载,能有梁相辅佐,是朕之大幸。”

梁兴奴此生却对那次辩难最是得意,为此还写了《思鉴》,口中却谦虚,“圣上,辩难终归是口舌之争,我说此对,他说此错,也无不可。微臣不过是用他们太一教的经书驳倒了他们,也不过是考据多些,言语锋锐罢了。几位上师心性恬淡,与世无争,没有太多计较。过后细想,那时的太一教也存了放过姜夫人之意。最关键的是,圣上有奋起之志,争雄之心,派大兵压向野穹山。”

皇帝叹曰:“可最后还是姜夫人顾全大局,自残其身,才平息纷争。”

梁兴奴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吧!姜夫人此举也传为美谈。”

皇帝赞许道:“梁相虽然出身低微,但平和端正,学问优长,自幼民间长大,知民疾苦,进入成业殿后,能宿卫忠正,勤劳国家,是不可多得的良臣纯臣,这也朕让你做太子太傅的原因,朕其实还是最想听听你的看法。”

梁兴奴没有发表看法,只是打开奏章,继续看起来。

皇帝笑道,“中书向来孤直,秉公执言,不想介入党争是非。”

梁兴奴幽幽叹息,“圣上心如明镜,既然问起,可见圣上改变心意了。”

皇帝低头沉吟片刻后言道:“中书说的不错,这几日静思,谶语肯定不是姜家散布的,实在是点滴好处都没有。而最有可能是姚家和大祭司联手欺骗了朕,皇后问起谶语,看似随意的推荐了大祭司,前去袋天洞求教,大祭司解谶,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啊!丝丝入扣,环环相连,让朕不知不觉就落入彀中。”

皇帝道出了心声,“关于谶语,朕感觉荒诞不经,可是这些谶语确实存在,这大祭司又解释的合情合理,让朕心中怎能对姜家不起疑心啊!”

“圣上还记得前朝的谶语‘长弓妇羊灭子易’吗?”梁兴奴询问皇帝。

“这有什么关系?”皇帝被梁兴奴搞得一头雾水。

“圣上,因果颠倒,果来解释因。”梁兴奴坐下来,拿起了纸笔。

“此话怎讲?”皇帝似乎突然间摸到了门径,可缺乏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谶者,诡为隐语,预决吉凶;纬者,经之支流,衍及旁义。《易》中有言,失之毫厘,差以千里,经纬之变,语殊可怪,就是这个意思。”梁兴奴说着,提笔把谶语写在纸上,“关于谶语,微臣愚钝,斗胆给圣上解读。”

“相信中书的才识,定会不比那位大祭司差。”皇帝期待的看着。

梁兴奴挥毫泼墨。把写好的字幅递给皇帝,“圣上,共有四个谶语,‘王非王,皇非皇’、‘蔺压余,东压西’、‘太亿女,子神器’、‘羊自北来始定邦!’”

皇帝接过来看,点头言道:“没错,解释就是。”

“既是如此,微臣就斗胆解释‘王非王,皇非皇’此句。”梁兴奴站了起来,他个头不高,不过站立起来,蕴含的凝重却让人感到气势庞然。

“这句话大祭司解释过了。”皇帝满腹疑团的盯着梁兴奴。

“圣上登基之前,是何身份?”梁兴奴随手给皇帝斟点茶水。

“哦……”皇帝猛然拍着脑袋,恍然大悟,“是啊!若朕不发动东林门兵变,铲除戾太子,那么将来他就是圣上,所以‘王非王,皇非皇’是这么个意思啊!”

皇帝眼神充满兴奋,“数十年前就有这句话!朕才得以继承皇位,这是天道使然,天意啊!”压制兴奋,接着问道:“那‘蔺压余,东压西’又作何解?”

梁兴奴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言道:“圣上,姚家住在中都的哪里?姜家住在哪里?蔺家是谁家盟友?余家又是谁家盟友?”

皇帝细想后回答,“姚家在东南,姜家在西面,蔺家和吴家与姜家百年交好,而余家和刘家是姚家的传统盟友。”皇帝说完,拍着大腿,恍然大悟,“朕懂了,怪不得你这里写着‘蔺压余,东压西’,而不是‘鳞压羽,东压西’。”

“这么一来,姚家压制姜家,蔺家压制余家,也是对的!”

“对、对、对!”皇帝觉得很是新奇,压制不住好奇,失去了往日的稳重,指着纸上一句话问道:“那‘太亿女,子神器’,如何解释?”

“大祭司说是‘太乙’,而微臣认为是‘太亿’,太乙为东,太亿为兆,‘太亿女’,女兆为姚,也可以是姚啊!”梁兴奴说着,在纸上写了‘姚’字。

“那‘子神器’呢?”皇帝低头凝思,随后茅塞顿开,“对啊!震麟是姚家大娇所生,将来登基,必然是‘太亿女,子神器’了。”

“吾皇圣明!”梁兴奴笑吟吟,君臣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圣明什么啊!中书就别嘲笑朕了,朕感觉被大祭司那个老王八蛋给骗了。”皇帝忙不迭时的解释,“那‘羊自北来始定邦!’这句话,什么意思?”

梁兴奴正要解释,皇帝做了噤声的手势,盯着这行字看了起来,“中书先不要讲,朕自行参悟,看看朕现在是不是已经愚蠢到连这个都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