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母后眼睛更温柔更漂亮，连宋大人都承认我母后比他夫人好看。

反正，无论别人和母后有多像，我一眼就能认出我母后。

那天江妃娘娘走进我们的寝宫，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然后在榻上坐下。

母后让我去偏殿玩耍，可我不愿意，我要与母后在一处。

江妃娘娘道：“若是我家俊儿这般不听话，早该挨板子了。”

母后将我揽入怀中：“不过是孩子撒了会儿娇，何来不听话一说。我的孩子，可以教训，但旁人不能动手。”

江妃娘娘笑了笑：“你若不教育，日后出了宫，自有人替你教育。”

母后道：“将来如何，不劳你费心。”

母后素来温婉，这是我头一回听她语带怒意。

江妃娘娘应道：“怎与我无干，陛下不是已经要废了你吗？日后，我才是一宫之主。”

母后饮了口茶：“那你也别忘了，他如今的江山社稷，也有我的一半功劳。”

江妃娘娘气恼地起身离去，临走前道：“你不过是借着我的容貌，鸠占鹊巢罢了。”

母后看着她：“你当年若没有在他最艰难之时另嫁他人，我又怎会有这鸠占鹊巢的机会。”

那时的母后，宛若话本里的女侠。

可江妃娘娘走后，母后却在寝殿里哭泣。

我听见她低声自语。

她说若是父皇再不宠爱她，她就要魂飞魄散了。

她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见不到我。

她还说她不该贪心的。

不该得到恩宠后又想要儿女绕膝，不该将我生下来让我受苦。

我遣人去请父皇，将母后的话告诉了他，说母后可能会消失。

父皇问我：“你母后是不是在你身边，是不是她教你这样说的？”

我说母后不在，是我自己想告诉父皇的。

父皇却怒了：“那就让她去死好了。”

“父皇你是大坏蛋。”我哭了起来。

虽然我也不知死为何物，可我就是好生难过。

遣退宫人后，我回头见母后已立在门边。

她走来温柔地抱住我，轻拍我的背安抚我，说她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即便化作一缕清风，一滴雨露，也会永永远远陪着我。

夜里，父皇来了。

他斥责母后教我这般小孩子胡言乱语。

母后静静地听着，未作解释。

待父皇言毕，她含笑问道：“陛下应当也是喜欢臣妾的吧，若不喜欢，怎会与臣妾同榻共寝这许多年。”

“纵使臣妾与她容貌相似，可这么多年过去，陛下总能分辨得清吧。”

“陛下，当真就不能多喜欢臣妾一些吗，哪怕一星半点也好。”

她虽然笑着说话，可眼中泪珠滚落。

父皇冷声道：“你莫以为朕不知，为了怀昭阳你在朕的酒里下了药。”

“你以为用孩子就能拿捏朕，你错了。”

“你对于朕，不过是解乏之物罢了。”

父皇说完最后一句，母后不笑了，也不哭了。

她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父皇，宛若殿中那尊美玉雕成的观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