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去世三年，陆瑾来祭奠已有三年。

每逢初五，陆瑾必定风雨无阻而来。

他总会带一束鲜花，置于墓前，然后坐下絮絮叨叨地说起近日发生的事。

从朝廷大事到街头巷尾，事无巨细，他都会一一道来。即便听不到回应，他也在我墓前自言自语了整整三年。

周围的“邻居”都羡慕我，说我定是前世积了大德，才能得此痴情陆郎。

我沾沾自喜道：“还不是我魅力非凡。”

可实际上，我并不希望陆瑾总是来此。

他如此沉湎于过往，实非良策。

我总是劝他，应当尽快走出阴霾，重新开始。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却难以自持，红了眼眶。

夜幕降临时，墓园倒是热闹非凡。

新来了一位“邻居”，是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健谈姑娘。

她拍着我的肩膀问道：“明日你的陆郎还会来吗？”

“那个痴儿，不来才怪。”

“已经三年了啊。”

我纠正道：“是一千一百六十六日。”

女鬼干笑两声：“你倒是记得清楚。”

如何能不清楚？这日日夜夜，我都铭记于心。

初五那日阴云密布，清晨还下了场小雨。

陆瑾如约而至，他撑着油纸伞，看不清面容，但怀中抱着一大捧牡丹花。

女鬼惊讶得合不拢嘴：“街坊传言有误啊，不是说只带一束吗？”

陆瑾走近时，我发现这个家伙又俊朗了几分。

也是，这厮在书院时就是个扰乱闺阁的祸害，这些年愈发过分了。

他将花放下，抬头笑道：“今日有些凉意啊，舒宁。”

“五周年快乐。”

牡丹花上还有一张字条，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每年忌日，陆瑾都会带一捧牡丹。

我靠在一旁，失笑道：“你还记得啊。”

光阴似箭，已经五年了。

陆瑾在一旁坐下，嗓音温润如玉：“舒宁，你猜我来时遇到谁了。”

我嘟嘴道：“你这般说，谁能猜得出来。”

陆瑾慢悠悠地说：“给你个范围吧，同窗。”

我和陆瑾从蒙学到书院都是同窗，我冷笑一声：“你这话跟没说有何区别。”

陆瑾与我谈话时，总是会这样卖关子，即便听不到回应，他依旧会给我思考的时间。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赵胖子，书院时总爱在你茶水里放辣椒粉的那个无赖，还记得吗？”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

在书院时，我没和陆瑾同一间书院，我是年级里出了名的娇气包，有个叫赵胖子的无赖，总爱在我的茶水里给我放辣椒粉，看我出丑大哭。

陆瑾那时是书院赫赫有名的才子，但凡提起都是能惹闺阁小姐们芳心暗动。

然其性情并非如今这般温文尔雅，亦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

一次被惹后我泪如雨下，只听得轰然一声，陆瑾踹门而入。

我转身泪眼婆娑，与他四目相对。

他面色阴沉，与我对视一瞬，不耐烦地咂了咂舌。

陆瑾二话不说便揪住赵胖子，拽到我面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