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总跟我一个死人过不去干什么。”

陆瑾听不到，但每次我都要说一遍。

如果陆瑾能听到，耳朵估计都要起茧子了。

“重新开始吧。”

“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帮我照顾父母吧，好吗？”

“陆瑾。”

“忘了我吧。”

开始总是陆瑾在说，结束总是我喋喋不休。

陆瑾静静坐在原地，某种程度来说，如同真的在认真听我说话。

“陆瑾。”

我重复。

“忘了我吧。”

陆瑾这次待的时间格外长，沉默很久很久以后，他忽然又开始说话了。

“其实没告诉你，前阵子搬家了。”

“搬到离这里更近的地方。”

“所以来这里更方便了。”

“宅院很是冷清，布置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的一样，不过我私自做了点改变。”

“我把床帐换了，我不喜欢粉色。”

“舒宁，你会不会生气？”

“不过你的东西我都留着呢，我一回府，就感觉你还在。”

“没离开过。”

“我们养的猫雪儿最近很挑食，但是又胖了些。”

“它应该很想你，我念你的诗词时，它都会在地上打滚撒欢。”

“……”

我听着听着，忍不住哭出来。

“陆瑾。”

“你他娘的干什么啊。”

生活处处都是我的影子。

你如何走得出来啊？

陆瑾走了。

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说，“舒宁，一周时间太久了。”

“我以后每日都来看你可好。”

待陆瑾离去，女鬼凑近前来，眼眶泛红。

“你总说陆瑾是傻子，我看你才是。”

我侧首看她，“那你觉得谁更傻些。”

女鬼扭头置气道，“傻到极处，分不清了。”

我笑出声来，“我觉得他更傻些。”

自那以后，陆瑾果真日日都来。

他话也渐多渐密了些。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我却爱听得紧。

陆瑾整整来了七日。

随后却如人间蒸发一般。

再来时，我敏锐察觉到，他平日系在腰间的香囊不见了。

我心头猛地一凉，似是意识到什么，蓦地抬头看向陆瑾。

陆瑾这次来并未带花，眉目间尽是笑意。

“舒宁，天气渐寒了啊。”

他一开口，女鬼便噤了声。

偌大的坟茔，只余陆瑾自言自语。

他倚在墓碑上，沉默半晌，才长叹一声。

“我忽觉得这地方有些乏了。”

“原来情爱也是有时限的，我对你的情也是。”

陆瑾低头一笑，“这些时日未来，竟也未觉得如何。”

“舒宁，我大约是要放下你了。”

“府里新来的侍女，我久违地动了心。”

“见她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那日瞧见她穿着薄衫在寒风中哈气时，心里有个声音响起。”

“它说，往后都要好生护着这姑娘。”

“原来心动便是这般措不及防。”

陆瑾说这些时，眼中仿佛有光。

闪闪烁烁，尽是喜悦和宠溺。

“舒宁，你会怪我吗？”

我立在寒风中，觉得这风吹进了心窝。

一阵阵地刺痛。

原来鬼也是有痛觉的。

等了这许久的话，猛然听到时，竟有些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