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时我想,就算宋煜不喜我,但我们还是血脉相连。血缘就是如此。
直至及笄之年,秦月来到我府上。
我方才发觉。
原来兄长亦能对他人如此和善。
不再冷面相对,不再呵斥让人退避,亦不再言语刻薄。
那才是兄长对妹妹应有的态度。
然秦月却不知足。
她入我学堂第五日,我放学归来时,被宋煜狠狠掌掴。
我捂着脸愣怔看他,他口中念叨着些我听不懂的话。
孤立。
恶种。
恶毒。
道歉。
可当我瞥见他护在身后,低眉顺眼攥着他衣角的秦月时。
这些零碎词句,忽然在我脑海中拼凑成一幅完整的谎言。
我辩解了。
可他不信。
那日爆发的争执和显而易见的偏袒,忽然在某一刻击碎了我曾经天真愚蠢的幻想。
宋煜并非愚钝至是非不分。
无非是,他蓄意为之。
我似乎才在那日后知后觉地醒悟。
我的兄长,是真的,对我怀揣着刻骨的恨意。
我与宋煜的关系急剧恶化。
可惜愚钝幼稚如我,彼时只想着,比起如父亲一般将我当作陌路,不如与他针锋相对。
至少,
宋煜能看见我。
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及笄。
及笄那年,我坠入地狱。
及笄之后,我与宋煜的关系骤然成了陌路。
如一场戛然而止的战争。
我们不再争吵,不再歇斯底里,不再针锋相对。
只是冷冷的,仿佛谁也不认识谁。
从太医那里回来后,外头天色已全黑。
巷子里的灯笼还未点亮,只能远远瞧见对面人家透出的烛光。
心悸从下午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蜷缩在软榻上,回想起往事,心口越发疼痛难忍。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我挣扎着起身,想要分散注意力。
我踱步至窗前,望着院中那棵老梨树,曾经秦月与宋煜在树下嬉戏的画面浮现眼前。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我不由自主地咬住自己的手腕,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心中的痛楚。
鲜红的血珠渗出,滴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宛如梨花上的露珠。
我愣了一下。
疼痛自齿痕处蔓延,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冲动升起的时候,我没能抑制住。
新旧疤痕交错,又新添一处。
从手腕蔓延至小臂。
我跪坐在地上,拼命喘气。
我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以前太医说。
病发作的时候,一定要服药。
可我没服。
她还说,多让亲人陪伴。
「宋姑娘,与家人多多亲近,感其温暖。」
「对病情大有裨益。」
可是……
我看着手腕上蜿蜒的血痕。
可是,我没有家人。
昨夜的伤口我未曾处理,任其在手腕上留下痕迹。
心悸与疼痛相互纠缠,最后让我昏死在床榻上。
清晨有人敲门。
我迷迷糊糊从榻上下来,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在看清门外来人时,十分睡意全部清醒。
男人的眉眼挂着霜,照旧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我下意识要关门,铁环碰撞的巨大声响一下子将我们阻隔。
我迅速回房披了一件外衣,又换了一条长裙。
再开门时,宋煜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凉意刺骨。
「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