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尸体不愿被捞上来
我心头如被重锤敲击，强忍着那份难以言喻的疼痛，我望向身旁的工作人员。
“警方那边怎么说？”
“因为尸体至今没有打捞到，所以警方暂时无法判定。”
工作人员的神色显得格外谨慎，仿佛每个字都需经过深思熟虑，生怕一丝不慎便触动了我紧绷的神经。
“你们那艘渡轮叫什么？”
我微微颔首，继续追问。
“龙王号！”工作人员迅速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自二零一二年首航以来，龙王号一直平稳航行，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除了……这回。”
呵……
如果我不是死者家属的话，我一定会由衷的赞扬工作人员的尽心尽责，甚至不惜一切替公司撇清污名的奉献的精神。
“我想上前看看！”
心中仅是一瞬的踟蹰，我便毅然做出了决定。
“不好意思，恐怕不行。”工作人员闻言，脸上瞬间浮现出歉疚的神色。“因为龙王号上还有数千名的乘客，所以这趟旅程必须按计划继续航行。我们不能因为一名乘客的意外，就牺牲绝大部分乘客的利益。”
“可是都发生命案了！”
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引来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没有找到元耀祖先生的尸体，无法定论他是自杀还是意外。所以……对不起！”
一股怒火猛地自心底腾起，直冲脑门。
可对上工作人员脸上的无奈以及即将溢出的委屈，又让我心中的怒火硬生生地熄灭了。
这件事原本就跟他没有关系，他也只是个打工的。
和死者家属对接这种事，不仅是出力不讨好，更有可能遭到情绪激动的家属们的责难，甚至是身体上的伤害。
而且那么大一艘渡轮，不可能轻易为了一条人命就停运。
“元小姐，对不起！”
工作人员站起身，不断地鞠躬道歉。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停止。
“能带我去我弟弟出事的那片水域看看吗？”
“可以！”
见我态度软化，工作人员连连点头。
“这个时间打捞船应该已经正在打捞，我正好带你过去。”
……
驱车缓缓抵达渡口，一艘陈旧的船正停靠在浪花翻滚的岸边。
一位背脊宽阔、肌肉线条分明且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在船上收拾着各种工具。
“黄师傅！”工作人员急忙迎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天气不好，不捞了！”
被称为黄师傅的男人用那略带口音、略显生涩的普通话简短回应。
听黄师傅这么说，工作人员的脸色倏地一变。
仿佛长久以来挤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释放的缺口。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职业道德啊？这也不捞那也不捞！你们捞尸看心情吗？我们公司付了你们那么多的钱，就是让你们混吃等死摆烂的吗？别以为整个二郎市只有你会……”
‘啪’
没等工作人员把话说完，黄师傅立刻将手中的工具重重地丢在甲板上。
“你不会说话我不怪你，毕竟毛都没有长齐。但有些话别人不敢保证，但我黄龙却敢拍胸脯保证。那就是，别人捞得到的尸，我黄龙能捞。别人捞不到的尸，我黄龙也能捞。也只有我，才能捞到。”
黄龙说到这，忽然喑哑了语调。
“你个毛头小伙子不懂事，我不怪你。但捞尸有捞尸的规矩，谁敢破坏，便跟你们让我们捞的那些人下场一样。”
黄龙的严厉警告，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瞬间熄灭了工作人员心头的怒火。
他面露尴尬，匆匆瞥了我一眼。
随即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恭恭敬敬地递给黄龙，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
“黄师傅，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我刚刚说话那么冲，是因为太心急了。”
工作人员说到这，赶紧指了指我。
“这是死者家属！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亲人最后一面。黄师傅你也是有家有口的，肯定能体会他们痛失亲人的感受。所以行行好，赶紧把尸体捞上来，我们公司和家属都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我没有家属，没法体会！”
工作人员正沉浸在自己的一腔热血之中，几乎要被自己感动得快要泪流满面的时候，黄龙却冷不丁地抛出这么一句。
于是，工作人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红变白。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不能捞。”
许是感受到了自己态度不好，黄龙缓和了语调。
“我们捞尸人，有三不捞！水中立尸不捞、三捞不成不捞、雷雨阴天不涝。”
“黄师傅，什么意思？”
我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脱口问道。
这一问，恰到好处地将黄龙的目光牵引至我的身上。
“水中立尸不捞，顾名思义，在水中保持直立状态，只露出一个头顶的尸体不能捞，因为这样的尸体阴气极重，已经成为了‘煞’。”
“那三涝不成不涝，是不是涝三次不成功就得放弃？”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问。
“是！”黄龙点头，“正常的尸体一般都能顺利打捞上来，但三次都没能打捞上来的，是心存所执念不愿离去，我们不能违背它的意愿。”
“至于雷雨天气不捞，是因为雷雨天气中风大浪大、视线不佳，不仅捞不上尸体，更是会搭上自己的命。”
“那怎么办啊！”
工作人员在原地焦急地踱着步，眉头紧锁。
“再拖下去，尸体不烂也得被鱼吃掉了。”
“小周，你先回去，我跟家属聊聊。”
就在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黄龙忽然开口。
“这个……”
工作人员闻言，目光中带着一丝犹豫与探寻转向了我。
“你先回去休息吧！”
听我这么说，工作人员只得点点头。
对我叮嘱了好一番，这才离开。
等到工作人员没了影子，我望向黄龙。
“黄师傅，有什么话是需要单独跟我说的？”
“你弟弟我捞不上来！”
这话一出，我的脑袋像是被猛然一击，一片空白。
方才他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他黄龙捞不上来的尸体，这转眼间怎就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了？
莫非他想趁火打劫、坐地起价？
“需要加多少钱？”
意识到黄师傅的动机不纯，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多少钱也捞不上来！”
黄龙叹息着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
“浊河水流汹涌湍急，河面上布满大小不一的漩涡。那些漩涡，有的直径可达数米。小一些的船只卷进去，瞬间就能支离破碎。”
“水底的礁石嶙峋交错，一个操作不当便能撞上去，船毁人亡只在一瞬之间。”
黄龙说到这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神色极其凝重。
“这些环境因素小心谨慎些或许都能克服，但唯一无法克服的是……你弟弟根本不愿意上来！”
黄龙的话，让我的心脏猛地一震。
接着，毫无节奏地狂跳起来。
“什么叫我弟弟不愿意上来？”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从出事的那天起，我就用过很多方法试图将他捞起来。但是，根本捞不到。”黄龙的神色凝重。
“会不会他被冲去别的地方了？毕竟浊河那么大，很有可能……”
“没可能！”
黄龙的话语如利刃出鞘，瞬间截断了我的揣测，没有丝毫的迟疑。
“你以为捞尸人只会盲目捞尸吗？不算准死者的位置，我们绝对不会动手！我知道你弟弟的尸体在哪，但是始终无法将他从河底捞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