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后，我心里苦啊！
一大早，李二和诸子就到了太庙。
文德皇后牌位前，一群和尚正在做法事，带头的是天竺高僧、大兴善寺主持波颇。
李二紧闭双眼，听着唱经声，想着长孙无垢，情到深处眼泪流下。
古礼的规矩，皇帝乃至普通男人，都是不悼念亡妻的，但李二这已不是头一次，甚至还在宫中修高台以眺望昭陵。
李承乾冷眼旁观，心中也多了几分感慨。
抛开玄武门那事不提，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可偏偏这样的人物，在立储问题上优柔寡断，搞的大家都不得安生。
是遗传，是老李家的传统吗？
毕竟李渊当年也是这样。
想让老大做皇帝，但又觉得老二也不错，最终权衡之间，酿出惨剧。
但李承乾又想到了大明的太祖、成祖，想到了满清九子夺嫡等等。
看来，这也不是李二的问题，而是个通病。
看来做皇帝也挺难的。
不过眼角余光突然发现李泰正偷看自己，那眼神闪烁，明显又憋着什么坏心思，李承乾立刻收起了对李二的同情。
“父皇，太子大哥不是道士吗？今天来这里，会不会坏了大哥的道心？”
李泰的声音虽然低，却被所有人听的清楚。
李二豁然回头，眼里颇有些不满。
这种场合，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迎上李泰那清澈无辜的眼神后，李二这父爱瞬间泛滥，直接咧嘴笑了。
“你大哥修道也是为了你们母后，不冲突！以后你闲来无事，可以去东宫转转，跟着你大哥学学道家的东西，你大哥自打修道之后，倒是颇有长进。”
李泰没想到还搞的李二夸了大哥一番，心中顿时不爽。
不过想着以后能奉旨去东宫转转，没准还能抓到大哥什么把柄，心中又在窃喜。
不过李承乾见他们俩父慈子孝的样子，却不想惯着。
“陛下这么疼爱魏王，不如我住武德殿，魏王住东宫如何？”
李二面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自己疼爱李泰，却又伤到了太子。
但这个时候正祭奠长孙无垢，却也不好解释。
李泰却又看到了机会，凑到了李二身边：“父皇，太子大哥怎么突然和您这么生分？今天咱们一家子祭奠母后，大哥怎么叫您陛下，而不是父皇？”
随即还煞有介事的冲着李承乾劝谏起来：“太子大哥，母后最希望咱们一家和和睦睦，就算你对父皇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该当着母后的面伤父皇的心啊！你这样，母后知道得有多伤心！”
李二不想在长孙无垢灵位前暴露内部矛盾，立刻强装笑脸。
“青雀别胡说，你大哥哪有对父皇不满？快，给你们母后行礼，和她说说你们这一年来都有什么收获。承乾！你是太子，你先来！”
李承乾却后退一步：“我有足疾，处处引得陛下不满，不敢也不配做表率。魏王能说会道，深得上心，还是让魏王先来吧。”
李二握了握拳头，过来压低声音警告：“承乾，今天祭奠你母后，你不要让朕难做！”
李承乾根本不给面子：“难做？陛下怎么会难做？都把东宫当成魏王家随便参观了，陛下还有什么难做的？要不你们继续父慈子孝，我先走一步？”
“你！！”
李二怒目圆睁，最后咬咬牙，把李泰推了一把。
“你大哥让你去，你就去！”
李泰有些惊喜，第一个上去祭奠母后虽然没啥实际的好处，但这象征意义极大，一旦被大臣们知道，那会有更多大臣站队自己这边。
“父皇，儿臣虽然不知道大哥为何生气，但儿臣是个懂礼的人，万万不敢抢了大哥风头！”
出乎意料的，李二突然把气撒在李泰头上！
“父皇的话难道不好使？你要忤逆朕的安排？”
李泰吓了一跳，见李二眼里满是怒火，赶紧照办。
“母后在上，孩儿李泰来看望您了！”
“这一年来，孩儿读了不少圣贤书，书画技艺又有进步。”
“孩儿还经常陪着父皇，为父皇排解寂寞，前些日子还陪着父皇去洛阳走了一趟，增长了见识。”
“孩儿追思母后，想着母后从前酷爱佛法，孩儿这一年来也有研究佛经……对了母后，太子大哥迷上了修道，您可不要怪他，也许大哥只是被鬼神邪魔影响，以后没准还能好！”
李承乾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他娘真是逮住机会就要捎带老子啊！
这个狗东西！
李二却听的回头瞪了李承乾一眼，显然也对他修道不满，更对他修道冲撞了长孙无垢不满。
好在今天祭奠长孙无垢！
好在李承乾施展手段，让李二回来后几次针对自己都吃了亏。
不然，今天祭奠过后，肯定又要给自己穿小鞋。
不过李泰也不敢做的太明显，挑唆几句后，便退到了后面。
“这次你能上了没？”
李二压着怒火问。
李承乾这回没拒绝，缓缓走了上去。
“母后，孩儿李承乾，来祭拜您了！”
“佛法不能为您化解灾病，孩儿也只能转而求于道家。前些日子孩儿请道士做法，不知有没有为您带去一点慰藉？”
“母后走的时间越久，孩儿就越觉得孤单，奈何子欲养而亲不待，孩儿这拳拳之心，也只能寄托于道经，以求在梦中再见母后，再得母后爱怜。”
李二一听，原本一肚子火又去了几分。
原来，是想他母后这才修道。
一片孝心，岂能以佛道区分？信佛是孝，难道信道就不是了？
唉！
李二轻叹一声，心情也有些沉重。
太子可是皇后在世时立下的，那时候一家子其乐融融，可皇后才走了几年，情况就大不相同。
难道，真的是朕的问题？
正在怅然中，陡然就听见李承乾哭了。
“母后，孩儿过的苦，过的难啊！”
“孩儿总觉得，周围有无数眼睛在盯着孩儿，稍有不慎，就会被拉到无尽深渊！”
“母后，孩儿也曾一心向佛，也曾用心读书，也学着父皇礼贤下士，可为什么孩儿偏偏患上了足疾？”
“母后，难道这就是佛家的果报吗？好人就活该受罪，您那么贤德，却早早辞世，孩儿也成了残废！孩儿不甘心！”
“孩儿现在每天都被架在火上烤，做不好被人弹劾唾骂，做得好也被怀疑造谣，孩儿真怕哪天得了扶苏、刘据那样的下场！”
“孩儿终日惶恐不安，佛法孩儿不信，只能修道以图心安，可孩儿出路在哪，至今心中不明！“”
“母后，帮帮我，救救我！只要能保命，我就算去昭陵给您守坟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