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补齐欠饷
“皇爷,俺们不苦!”
一名老卒眼含泪花,高声回应。
很多感性的军士,也纷纷擦拭着眼角,只觉得这辈子受的苦,糟的罪都值了:
皇爷知道俺们受的苦哩!
朱友健眼眶发热,喉咙里像是梗了一块石头一样。
这就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但凡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能承受无数难以想象的苦难。
仅仅一句话,朱友健就赢得了大多数军士的好感。
本来还幸灾乐祸的娄光先措手不及,瞬间傻眼了。
金斌同样大吃一惊,心知不能再等了,赶紧混在人群中大声吆喝:
“你这昏君就知道放轻巧屁,俺们被克扣军饷的时候你在哪里?家里的爹娘被饿死的时候你哪里?被逼着典妻卖子时,你又在哪里?”
娄、金二人的家丁,也都是军中老油子。
听到金斌的挑唆,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纷纷鼓噪起来:
“就是啊,那些克扣俺们粮饷的瘟官儿还不都是皇帝任命的?”
“哼!鬼知道那些扣下来的钱粮都到哪里去了!”
“好话谁不会说?钱粮在哪里?”
“没有钱粮,别说是皇帝老儿,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是放屁一样!”
……
被这些坏种一挑嗦,军士们心底的怨气又被勾动,有些人喘气声都粗了几分。
朱友健早预料到了,事情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但是,最危险的混淆身份都成功了,还怕一群心怀不轨的兵痞么?
朱友健拿出打火机,“啪嗒”一下点燃了身前的号炮。
“轰~”
突如其来的炮声,立即镇住了场下的官兵。
尤其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更是吓得手脚发软。
人群安静下来后,朱友健乘机大声道:
“诸位的委屈,朕早已知晓。军中情弊,朕亦心知。虽然早有心整治,奈何天津兵备道原毓宗、天津总兵娄光先之流,欺上瞒下。朕今日才知,尔等所受盘剥,竟然如此惨重,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就是朱友健的奸诈之处了。
对军士们来说,皇帝老爷是天子,端坐京师金銮殿,基本上是天边一样的人物。
但是,被朱友健点名的天津兵备道、天津总兵之流,可都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
对这些官老爷穷奢极欲的生活,大家平日里也没少羡慕嫉妒恨。
现在被朱友健当成靶子立起来,众人心里的怨气,自然找到了发泄渠道:
“皇爷说的没错,咱们的钱粮都是这些狗官克扣的。”
“总兵的俸禄才多少?不克扣贪污,姓娄的王八蛋哪有钱天天去怡红院喝酒玩头牌?”
“不止这两个狗官,咱大明朝的官儿早就烂透了。”
“可不是么?军饷银子还没出京师,就已经漂没了三四成了。”
……
混在人群中的娄光先和金斌二人面面相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也亏的现在是夜间,能见度不高。
要不然,就现在这群情激奋的架势,他们两一旦暴露身份,被活活打死都不奇怪。
至于浑水摸鱼,掳走“昏君”做投名状,两人谁也没提,赶紧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朱友健看着时机差不多了,马上一招手。
早就准备好的沈家家丁,立马将一个个钱箱子,流水价一般抬上高台。
朱友健走到高台边缘,对着前方的军士笑道:
“诸位!不管如何,朝廷欠下的钱粮都是事实!别处朕暂时没办法,不过今日,天津卫的欠饷,朕保证一文不少的都发下去!”
“大家排好队,要领饷的先到冯巡抚那里登记,每个人的钱粮,都会一文不少的发到本人手里。”
“发到本人手里?”
人群中再次哗然,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怨恨。
军中大小官吏对此极为不满,钱粮不过手,他们怎么分肥?
以大明朝低的离谱的俸禄,可没办法满足他们锦衣玉食、穷奢极欲的好日子。
少了各级官吏的克扣,能领到足额的粮饷,普通的军士当然乐意。
不服气的官吏们鼓噪一阵,可惜无人响应。
更多的人都是冷眼旁观,维持秩序的巡抚标营赶来时,不停的有人帮忙指路。
除了少数几个头铁的傻瓜被按住之外,大多数鼓噪的官吏都悄悄的钻进人群中逃走了。
小插曲之后,场面就变得特别的和谐。
大家看到排在前面的人,在登记过之后,真的领到了欠饷,军士们也变得越发老实顺从。
所有人排成十几条长长的队列,整齐有序的等候领取拖欠的粮饷。
朱友健没有回去休息,反而占着一张桌子,亲自给人登记。
“叫什么名字?哪个卫的?欠你多少钱粮?”
“当了四年的营兵,总共欠了两年半的饷?那就是45两银子了,你要银子还是粮食?”
“你是天津左卫的?哟,还是个小旗?积欠粮饷26两,一半粮食一半银子是吧?”
“什么?你记不清到底欠你多少了?那就统一按年份,军户每年补饷5两。”
……
例行询问之后,就有专门的书手去确认。
这个时候,朱友健也没闲着,而是不厌其烦,很大声的向等候的人解释:
“虽然仓库的银子不少,足够发你们的欠饷,但是,朕还是建议你们多领粮食少领银子。”
“虽然不愿承认,朝廷现在确实不是闯贼的对手。京师已经丢了,天津也肯定守不住。”
“为了免得天津卫生灵涂炭,朕也不打算守天津,到时候还留在天津卫的官兵,朕特许尔等向闯贼投诚。”
周边的人都大为震惊,谁也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离谱”。
奉旨投贼?
这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几个刚领足了欠饷的年轻军士热血上头,当即下跪磕头:
“陛下,可不能不要俺们啊。”
“只要钱粮充足,闯贼算什么?俺们天津卫定叫他有来无回!”
“没错,来多少杀多少!”
……
朱友健笑容苦涩,大明从不缺少忠臣义士。
但……
唉!
朱友健摆摆手,神色也变得郑重:
“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朕深思熟虑的结果。你们想想,天津卫才多少兵?闯贼现在可是百万大军!就算能打退闯贼一次两次,但后面呢?难道还能一直打下去么?”
“别的不说,死的都是咱大明的好儿郎,朕不舍得啊!”
军士们闻言,不由沉默了。
小旗陈默一脸迷茫,喃喃说道:
“陛下,那怎么办?难道、难道大明……”
他的话未说完,但人人都知道他的未尽之意。
旁人还在心中惴惴,担心皇帝发怒。
朱友健摆摆手,苦笑道:
“李闯流贼本性,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此前朝廷不也差点把他剿灭么?真正可怕的是关外虎视眈眈的建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