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直冲州衙
整个临清城内,权势最大的人莫过于临清税监林忱。
崇祯即位后不久,就借着诛杀魏忠贤的机会,遵照老师们的教导,大力打压阉竖与厂卫势力。
等到数年后他醒悟过来,已经为时已晚,整个崇祯朝的太监都没办法与冯保、刘瑾这些前辈相比。
对于林忱而言,同是临清税监,万历朝马堂的那份权势,就不是他能企及的。
因而林忱平时行事,都十分谦逊——哪怕他代表着皇帝,可到了临清,还是要守钞关上的规矩。
该他贪的钱,林忱不少拿。
可该他收的税,林忱同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那些钱收上来,也到不了他的腰包里。真要为了那点钱,恶了在运河上来来往往的各路神仙,说不准他的脑袋什么时候就搬家了。
何必呢?
何苦呢?
安安心心的捞钱,以后再把大兄家的小子,收养一个到自己的名下,也算有个养老送终的人。
林忱谋划的挺好,只是天算不如人算。
开封大败之后,闯贼开始席卷河南,自那时候开始,运河上的船只迅速减少。
不止朝廷的税收断崖式下跌,就连他的那份收益,也大受影响。
而且,林忱能感觉得到,不只是那些大头巾,就连那些武夫也越来越跋扈,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尤其是刘泽清,这家伙以前谋求山东团练总兵时,还特意给林忱送过一份厚礼。
现在带兵冲进临清后,别说上门拜望了,就连一封拜帖都没送上门过。
太监的心眼一般都不大,林忱不敢拿大头巾们如何,心里已经恨上了刘泽清。
因此,当有人送了个口信过来,请他不要管这几天临清城里的纠纷后,林忱当即就对外称病了。
没有监税太监的命令,钞关上下负责稽查的船只,也都静悄悄的退回了各自的码头。
当山东团练兵们冲出营房,看见空荡荡的大街时,一时间还有些纳闷。
不过,他们很快就把这点不寻常抛之脑后。
无人阻止的话,更方便他们发财不是?
这些团练兵,大多是市井无赖出身,打家劫舍、敲诈勒索一个个都门清的很。
营房附近的商家,马上就遭了秧。
不管是银钱,还是值钱的首饰,只要被发现的,全都被一扫而空。
拿不出钱的商户更惨,往往会遭受这些兵痞们毫无顾忌的残害,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就在兵痞们赤红着眼睛,冲向城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肆无忌惮的发泄着最原始的兽性时,一支百余人的团练兵却在逆向而行。
这支团练兵看着有些奇怪,毕竟抢劫时都是分开来抢,还能保持整个百户的建制的绝不多见。
不过,其他人都忙着发财,即便有人遇到了,觉得有些奇怪,也没人会多管闲事、浪费时间。
于是,乔装打扮的金声桓,亲率自己的家丁队,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州衙。
此时,州衙门口空荡荡的,本该设立的岗哨,也耐不住内心的欲望,加入到这场刘泽清故意纵容出来的兵变当中。
金声桓率部直入州衙,一直冲到垂花门,才被一个刘府的管事发现。
能给刘泽清办事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这名管事仗着刘泽清的权势,也没少干欺行霸市的勾当,早就养出了一双势利的狗眼。
看到一群大头兵冲进州衙,管事马上板着脸呵斥:
“谁让你们进来的?赶紧滚出去,惊扰了总爷的亲眷,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刘泽清本来打算一直南逃,因此家眷都带在身边。
这个管事借此发作,也算是聪明。
奈何他遇到的,并不是真的刘泽清属下的兵。
被撞破之后,金声桓就知道没办法继续隐瞒了。
不过他并没有恼怒,反而觉得能冲到府衙内部才被发现,真是老天有眼,刘泽清这个狗贼,活该他要死!
金声桓一声不吭,拔出宝刀,欺身上前,在管事不解、惊恐的目光中,直接一刀枭首。
管事临死前的惨叫,瞬间打破了整个州衙的宁静。
尽管金声桓看不起刘泽清,觉得他的团练兵都不如一群叫花子,但他却不会小看一镇总兵的能力。
金声桓举着血淋淋的宝刀,厉声大喝:
“逆贼刘泽清,欺君罔上,其罪当诛!陛下有旨,杀刘贼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喊完之后,金声桓宝刀一挥,大声下令:
“儿郎们,随我杀贼!”
与这个时代其他的大明将领一样,金声桓带的兵也和叫花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是他的家丁队,却是金声桓下了血本养着的。
这些人不止每个月有固定的十两银子,在其他的军兵吃不饱饭的时候,都有足够的酒肉供应,以保证充足的训练,
因此,这些家丁的战斗力并不弱。
而且,这次是直接奉皇命行事,对他们这种杂牌军队而言,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金声桓的家丁们,被高额的赏格刺激的眼睛都红了,一个个都操起刀枪,怒吼着冲向后衙。
后衙住着的,大多是刘泽清的亲眷,还有就是伺候他们的丫鬟小厮。
这些人也算是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杀神?
只一个照面,就有数个小厮被砍杀。
那些丫鬟婆子什么的,不是吓的瘫软在地,就是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吱哇乱叫着往后衙跑:
“杀人了,救命啊。”
“总爷救命啊,乱兵打进来了。”
“不得了了,有人造反了。”
……
管事的惨叫声,已经惊动了刘泽清。
这家伙打仗不怎么样,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
一听前面越闹越大的动静,距离越来越近的骚乱,刘泽清就知道,现在肯定挡不住。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心里冒出好几个猜测。
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查明事因了,刘泽清一脚踹开挡路的小妾,衣服都没穿好,几乎是光着腚的往后门冲去。
州衙内的其他人见状,更加慌乱不堪。
除了十几个刘泽清的心腹家丁之外,其他人也都起了别样的心思。
要么乘机偷点贵重细软准备逃走,要么就找个地方一钻,等乱子平息了再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