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一样的一片石（下）
四月二十日，李自成抵达山海关下。
当他看到城下狼藉的战场，遍布的尸骸与血迹时，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他的目光缓缓转过来，直到最后死死地盯着刘宗敏，看得刘宗敏头皮发麻。
刘宗敏心里也发虚，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
现在全军上下，都对他有怨气，各种各样的流言传的飞快。
有人怨恨刘宗敏，怪他不该抢吴三桂的小妾，否则吴三桂早就降了，他们也不必跑这么远来打这个冤枉仗。
还有人怪刘宗敏轻敌害人，山海关如此险峻，根本不可能一鼓可下，攻了一日的城都死伤上千了，连城头都没摸到。
更有人怀念起左丞相李岩了，觉得不说刘宗敏的排挤，以李岩的智计百出，早就搞定吴三桂了。
刘宗敏知道，自己再不证明自己，就要被闯王厌弃了。
而他的下场，绝对比李岩更惨。
被逼到墙角的刘宗敏当机立断，主动请缨：
“闯王，末将愿率军联络山海关北翼的孟校尉，以南北夹击之势攻下山海关。”
之前的事情都被李岩料中，现在的李自成，也越来越相信李岩的推断。
因此，他同样急于攻下山海关。
除了派出马步共计三万人给刘宗敏，加强北线攻势之外，李自成又派出使者去招降吴三桂。
这一次的使者很特殊，竟是大明太子朱慈烺。
吴三桂见到朱慈烺，顿时痛哭流涕，一个劲的哭诉自己如何如何的迫不得已。
然后，吴三桂有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言说他联络大清，只是为了联虏抗贼，只要杀了李自成，为大行皇帝报了仇，再图谋将建虏礼送出境。
朱慈烺年仅十六，如何是吴三桂的对手？
被吴三桂一通忽悠，又急于报国仇家恨，居然被吴三桂给说动了。
李自成劝降不成，又丢了一个重要筹码，气得三魂出窍，严令各部加紧攻城。
顺军虽然没有号称的二十万那么多，也有足足十三万人，比历史上的兵力还多一些。
山海关再险峻，又如何能顶得住十三万人的持续攻击？
尤其是顺军的后军，在李自成的严令下，加速赶到，从京师运来的红衣大炮，也加入到了攻城的系列。
如此一来，吴军所受的压力倍增，伤亡也一下大了许多。
本就不稳的军心，再次出现动摇的痕迹。
吴三桂眼看形势危急，不得不再次派信使，向多尔衮求援。
这一次，他的筹码开的更大：
只要满清帮他打败李自成，他愿退到江南，与满清划江而治:
“一如当年宋金兄弟之邦。”
多尔衮对此嗤之以鼻，抵达连山的八旗勇士越来越多，他的底气也越来越足，怎么可能满足于此？
就在吴三桂不停的往连山派遣使者的时候，李自成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
李岩的警告再一次浮现，李自成心中不安，急令探马前去侦查。
让他没想到的是，派出去的探马居然一个也没回来。
就在李自成心急如焚之时，终于有一个重伤垂死的探马，一身是血的逃了回来。
“鞑、鞑子……”
探马只说了几个字，就伤重而死。
李自成的心情越发沉重，不由得后悔没有早听李岩良言。
情急之下，李自成赶紧派出快马，急招李岩来军前听命。
牛金星也知道，这是个要命的时候，也没敢出言阻止，只是心里对李岩的忌惮又深了一层，不自觉的起了杀心：
“该怎么弄死他呢？”
由于忌惮建虏可能的突袭，顺军后续对山海关的攻击也变缓了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顺军的处境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顿兵山海关坚城之下，附近还有不怀好意的建虏虎视眈眈。
攻城短时间看不到希望，撤退更是凶险，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溃败。
三方以山海关为中心，维持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山海关内的吴三桂倒是获得了喘息之机，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就在吴三桂犹豫不决时，吴军内部却起了波澜。
当吴三桂得知，有金钱鼠尾之人，堂而皇之的在关内进出时，顿时骇然变色。
这个时候，吴三桂才意识到，他并不是多尔衮的唯一选择。
此时的辽东将门，其实也异常复杂，不止是吴家有亲戚投降了满清。
其他也有不少家族，或是主动，或是被迫，多多少少也有人在满清为官。
察觉到危险的吴三桂再不敢拖延，立即下令，让吴忠孝给他剃发易服，当天夜里就由他的好舅舅祖大寿引荐，跪在了多尔衮的营帐外。
四月二十三日，僵持数天之后，吴三桂主动领兵出城，至一片石一带排兵布阵。
李自成看到了破敌的希望，也命令顺军出击。
双方在一片石大战一日，从早晨杀到黄昏，就在双方都筋疲力歇时，养精蓄锐多时的满清八旗骑兵突然从侧翼突袭顺军。
尽管李自成早有布置，可他还是低估了满清八旗的凶悍。
在白甲兵的摧锋拔锐下，刘宗敏率领的闯营老营完全不是对手。
眼看着军阵开始动摇，刘宗敏也杀红了眼，豁出命一般率部疯狂进攻。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阵大风刮来，本就露出颓势的顺军被飞沙走石打的睁不开眼。
而吴军与满清八旗却借着风势，乘势加大进攻。
摇摇欲坠的顺军再也坚持不住，严整的阵型终于被冲开一个破绽。
李自成脸色惨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天要亡我！
“闯王快走！”
李过看出败局已定，迅速率领亲卫，护着李自成杀出重围。
自此，持续了整整一天的大战胜负已分。
无数的顺军将士惊慌失措，丢盔弃甲，如同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撞。
运气好的，逃离了战场。
运气不好，就只能成为凶残的八旗铁蹄下的亡魂。
眼看这夜色已深，吴三桂正打算鸣金收兵。
却不料一队白甲兵，簇拥着脸色阴鸷的阿济格，直奔吴三桂而来。
阿济格本就看不起大明，对投降的吴三桂更没好脸色，见面就是一鞭子抽过来:
“混蛋，谁让你们停歇的？你们这些尼堪就是不中用，没看到流贼都溃败了么，还继续乘胜追击！”
吴三桂吃了一鞭，心中狂怒。
可他心里清楚，阿济格就是故意的，故意给他下马威。
拦住激愤的家丁们之后，吴三桂低眉顺眼的低头：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