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书名:快乐就是成功本章字数:2964

黄康化说:“路文,不要再损我了好不好?那么多年,我一直自责。可自责有什么用?正如巴尔扎克说的:‘有些罪过,只能忏悔,不能救赎。’路文,你发现没有,我们这代人,都很冷血。比如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我懂事起,就对你就有特别的情愫。可我上来后竟然连一封信都没给你写。而你,就因为这,断了我们这辈子的可能。”

 洪路文说:“康化,别那么自责。这是时代造成的,不是我们冷血。其实,作为人,我们的血都很热。我听明亮说,你把黄家伯伯、黄家姆妈接到北京悉心照顾。我也是,我虽在物质上不能给父母帮助,我父母的的经济条件也不需要这些,但其他方面,比如生活、起居、养老,我会一抓到底。”

 黄康化说:“路文,你这是抽象的肯定,具体的否定。既然你认为我是好人,为什么不肯原谅我这个好人,接受我这个好人呢?”

 洪路文喝了口酒说:“理吐公社没有,电视小说中看到过,说知青大返城时,有些知青为返城连孩子都丢弃,因为招工只招未婚的。我很理解丢弃孩子的知青,深切感受到他们当时心里的痛。可那个被丢弃在穷乡僻壤,之后一生都被改写了的孩子,能理解他父母吗?我这个人,从来不恨人,恨让我累,我从来没恨过你。但让我原谅你,理智上通过,感情上也过不去,内心会很抗拒。以这种心态跟你在一起,我不开心,你会开心吗?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

 黄康化说:“是吗,你这不恨可比恨厉害多了。路文,我总觉得你太过偏激。我以为你应该有个信仰,信仰能让人灵魂升华、超脱。对了,不如让我来引荐你信基督教吧。让主来拯救你,好不好?”

 “信基督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有本《圣经》,当初送我的人也想引我入门。但我把《圣经》当文学作品读,要我做基督徒,怎么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

 “最近有部电视剧,叫《誓言无声》,你看了吗?”

 “我忙的连放屁的功夫都没有,哪有功夫看电视剧?”

 “这部电视剧写六十年代国内反间谍机构的特工。剧中男女主角骆战、蓝美琴都是年轻人,都有坚定的信仰;为信仰他们可以放弃爱情,为信仰他们可以献出生命,为信仰他们可以像长辈许子风一样离散家庭。和今天视享乐为人生价值的年轻人比,他们的青春更有朝气,我敬重他们。可如果让我选择,我知道我年轻时不会走他们——我的父辈走过的,有信仰的路。”

 “为什么?”

 “我们这代人,世界观成熟于革命与造神的年代。信仰当年人人都有,它就像一枚专治头痛的膏药,你痛不痛都得贴着。人性中最奇怪的就是再美好的东西,比如琼浆玉液,若被摁头作牛饮,就会像喝苦药。两性关系很美,如果一方被迫,另一方就是犯罪。你信仰基督教,是从你不懂事开始,没人强迫你,所以你没感觉。如果是你懂事后被强迫的,就会很抗拒。我尊重有信仰的人,包括信基督教的。但让我有信仰,这辈子不可能了。”

 黄康化说:“好,我说不过你,也改变不了你的心意。那么你答应我一件事,让我帮助聪聪完成学业,也算我的一点心意吧。”

 洪路文说:“谢谢,真的很感谢!尤其要感谢你为我女儿着想。但是,我想靠自己,哪怕扫厕所,做保姆,用自己的力量完成做母亲的责任。因为你对聪聪的成长既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

 “不如这样吧,你来我们公司。”

 “去北京?不行!不行!聪聪很快要进高中,政策规定,高中必须在户籍所在地读。再说,父母年纪大了,身边需要子女照顾。”

 “洪家伯伯、洪家姆妈可以一起去啊。路萱也在北京,一起去北京团聚多好。至于聪聪,学籍可以在汾东,我帮她在北京办借读,之后再回汾东高考。”

 洪路文说:“怎么可能?父母要肯去北京早去了,路萱请过无数次都请不动。上了年纪的人,什么地方都没自己的老窝好。你没听说有些老头老太跟子女去国外,呆不惯逃回来吗?”

 “好好好!你总是有理。那么我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今后在我回汾东时,我们能不能像今天一样,在一起吃饭聊天?”

 “当然,没问题!只是你不是忙得连屁都没功夫放吗?”

 “屁可以不放,饭还是要吃的嘛!”

 洪路文跟黄康化见面后,终于想通了,即使每月挣五百仅够糊口,还是要找份工作。

 她去一家卖标准件的商店应聘,工作是写出货清单,并负责烧十个店员的午饭。

 商店开在汾东七里湖商城。

老板夫妇跟洪路文是同龄人,两人胼手胝足,多年打拼,早已是千万富翁了,在汾东开几家标准件连锁店。

 老板是个甩手掌柜,成天喝酒抽烟,东游西荡,店里的生意有老板娘打理。

 老板娘是农村人,几个分店的主管都是老家来的侄男甥女。

 洪路文所在店的主管是老板娘大姐的女儿,叫英英,跟聪聪同岁,初中未毕业就来汾东为姨妈打工。

 英英皮肤白皙,眼大有神,单看脸的上部算美人,可惜眼神不能往下拉,下部是高颧骨,鹰钩鼻,地包天,下牙床抽屉般往外凸,像要朝上咬自己鼻子。

 洪路文想起聪聪小学同学对自己的评价,觉得那又丑又美的形象说英英正合适。

 英英很会做生意。洪路文听说这家店曾生意惨淡,老板娘盘下这店让英英打理,才开始越来越挣钱。

 洪路文没来时英英三管齐下,出货、开票、收银她全包。

 洪路文来后老板娘让她开票,英英出货、收银。

 可洪路文开票十分困难,整个上午都无法开,英英仍三管齐下。

 洪路文从清晨去农贸市场买菜到午饭后洗了碗这段时间,一直忙店里十张嘴,只在下午有时间开票,傍晚打烊前跟英英对账。

 每晚对账的结果是,票据跟现金对不上,现金会多很多,这是不对的,少固然不好,多也有问题,就像人与人之间无论什么关系,都有个黄金距离,远了固然不好,近了也不行。应该是有多少票据有多少现金。

 这不关她事,毕竟有半天的票据不是她开的。

老板娘却为此很恼火,她不敢得罪英英,因为生意全靠英英打理——说白了钱是英英挣来的。

老板娘总是盯着洪路文,仿佛洪路文是帐轧不平的祸根。

 洪路文觉得能让账轧平的唯一办法是再请个煮饭的,让自己开全天的票。

 可这话她不敢说,老板娘更不提,因为多一个烧饭的就多份工资。

 洪路文发现英英是有意把账弄乱好乱中弄钱,就像有人有意把天下搞乱好乱中夺权。

 英英自己用钱也从抽屉拿,且收入跟支出不成比例。

手机是几千块的,包包是上万块的。

下了班上街买各种时装,穿得像只花蝴蝶,在各种螺丝,钢筋中飞来飞去。

用店里电话打长途去老家一说半天,口气大得很,告诫母亲不必为钱发愁,因为有她。

 当时长途电话费很贵,不像多年后的通讯费降成白菜价,用微信语音聊天还免费,她把免费电话穿越提前,有空就打。

 不错,这店的钱确实靠她赚,但毕竟姨妈是老板,她只是打工的,必须遵守游戏规则靠工资吃饭。

 洪路文呆久了认识到这家店漏洞大,这不关她事,英英是老板娘外甥女,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可老板娘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肥水只能流自己腰包,即使亲戚也甭想揩油。

她不能容忍店里养了只老鼠,又奈何老鼠不得,因为粮食是老鼠拖进洞的,如果不让老鼠偷食,店里会断了粮源。

 老板娘总对洪路文发脾气,怪她票据没开好。

洪路文被凶后低声下气求英英,就算帮她忙,也请她把上午的开票与收款弄平了,别让阿姨左右为难受夹板气。

 英英小小年纪,社会经验丰富得很,对洪路文的恳求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每晚的账仍是不平,有一晚竟多出上万。

 一边是老板娘的穷追不舍,一边是小老鼠的肆无忌惮。洪路文觉得日子挺难过的。

 店里的员工都是聪聪同龄人,小小年纪就辍学打工。

洪路文每天看着他们搬上百斤重的螺丝,扛成捆的钢筋汗流浃背,非常不忍。

将心比心,如果聪聪也如此生活,她会痛彻心扉。

 她总是尽可能照顾他们,每天买菜要征求他们意见,饭菜尽量做得合他们口味,让他们在重体力劳动后有些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