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等我了
第二日,齐侯果然派人邀我。
我上了轿子,摇摇晃晃的到了齐侯府。
刚一落地,便对上了一张满脸严肃的面庞。
不愧是能与我爹分庭抗礼了这么多年还不落下风的大人物,两辈子的初见,都叫人印象深刻。
他转身高坐主位,从怀中掏出那封信件便问:
“你写此信,意欲何为?”
我不闪不避,直直的对上他的双眼便道:
“知兰欲与齐公子退婚,还望齐侯允许。”
“放肆!”
齐侯一掌拍在桌案上,汹涌的怒意,使得屋内随侍一旁的下人们纷纷两股战战几欲下跪。
“当初你与那臭小子想尽了办法,逼得我与你父亲松口,如今婚事在即,满汴梁都知晓了你我两家的婚事,你此时提出退婚,将你我两家的脸面置于何处?”
我心中自然也有惧意,可回首前世,终究不甘心。
于是我压下惧意,冲着齐侯拱了拱手道:
“此事是知兰的不对,可这婚事,知兰必然要退,还望齐侯见谅。”
“你我两家的婚事,事关两家脸面,岂是儿戏?贺知兰,你莫要以为你是小辈,又是阁老的嫡女,本侯便不敢对你做什么。”
我依旧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道:
“侯爷不必如此,知兰知晓侯爷并非不辨是非之人,再者,今日知兰既敢上门来说此事,那便有侯爷会答应我的把握。”
我伸手,将那张我连夜绘制的图呈了上去。
齐侯只看了一眼,顷刻间,便脸色大变,再三细看后,便面色凝重的看向我:
“你此图所绘,可是真的?”
“十之八九。”
我不避不让,直对着齐侯的双眸说道。
当今皇室不仁,喜骄奢淫逸,行苛政,重税收,民间水深火热,百姓怨声载道。
前世,敌国趁此机会,于边疆兴兵作乱,不少忠臣良将,于边疆苦守,可当今圣上只疑心将军叛国,连下十二道金牌,召将军回汴梁。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正与敌国酣战,自然不接圣旨回汴梁,当今圣上便断了军粮,欲将死守国土的将士饿死在边疆。
所幸有神秘权臣相助,筹了粮食与棉衣送去边疆,这才叫边疆的将士挺了过来。
彼时,我在三军之中,也对这神秘权臣心怀感激,回汴梁后,才知晓,这权臣,竟是我的夫家齐侯府。
我那时才知晓,原来齐侯早在暗中筹备粮食,防着帝王这一手。
如今,我借前世的经验,将后来研制出的提高粮产的法子赠予齐侯,换我与齐墨白的婚事作废,想来,齐侯定会心动。
瞧着齐侯脸上明显的意动,我心中难免对齐侯生出敬佩之心。
纵然这世间的女子因男子苦久矣,可这世间的部分男儿也的的确确令人心生敬意。
齐侯沉思良久,摩挲着那张图与我说道:
“不得不承认,本侯确实对这图很是心动,可此事毕竟事关墨白的名声,退婚一事,本侯还需问过他的意思。”
我并未阻拦,也无法阻拦。
我只为在这世道之中,齐墨白能有这般尊重他的意愿,为他着想的父亲而感到庆幸。
……
齐墨白很快便到了,听了齐侯的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才道:
“回父亲,儿子确对知兰妹妹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是以此事……”
他停顿了一下,我的也已紧跟着揪了起来。
我急切的看向他,却见他也正瞧着我,见我看去,便冲我露出一笑道:
“是以此事,我同意。”
我怔怔的看着他,见他笑若春风的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与齐墨白的婚终是退了。
齐墨白送我出去时,与我说道:
“我虽不知你究竟要去做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值得你这般坚定的要退了你我之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婚事,但……”
他看向我,如玉般的面庞上遍布坚定与真诚:
“但知兰,你若想退婚,我便愿成全你,若日后你后悔了,我这里,始终欢迎你回来。”
少年的目光灼灼而澄澈,在我心间掀起一阵波澜。
可这波澜终究未能变成大浪。
我向他屈身行了一礼,只道:
“墨白哥哥,谢谢你。”
转身上轿子之际,我又轻声道:
“别等我了,找个比我好的姑娘成婚吧。”
轿子向前走着,我掀开窗口的帘子向后看去。
齐墨白站在原地未曾离开,目送我渐渐远去。
我说过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不好的,
是这个世道。
……
到家时,憋了一路的秋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
“小姐,齐公子待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退婚呀?”
我并未回她,只停下脚步去看她:
“我记得你很喜欢经商,为何后来却卖身进了贺家,来伺候我了?”
她先是一怔,随即便低下头去,浑身写满了失落:
“我家中穷,哥哥要娶亲了,家中没有钱,爹娘便将我卖入了贺家。”
“你喜欢经商,为何不离开家中,去自力更生?”
“小姐,哪有女子经商的……”
“为何没有?”
我拦住她的话头问她。
“小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便是女子的命。”
她的头垂的更低,浑身的失落与苦涩更甚。
瞧她那模样,我不禁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她:
“秋菊,这是你的卖身契,今日,我将它还给你。自此往后,你不再是我贺知兰的丫鬟,不再是贺家的奴婢。”
她猛的抬头看我,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不知所措。
她忽而跪倒在地,满脸焦急混合着泪意道:
“小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么?您罚奴婢吧,怎么罚都行,就是别赶奴婢走,小姐……”
我将她扶起,为她整理好衣冠,一字一句的告诉她: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要你改了这所谓的命。”
看着秋菊怔楞的眼神,我坚定道:
“秋菊,你记好了,你姓王,名翠兰,字橘芳,不是谁的丫鬟,更不是什么奴婢。”
看着秋菊朝着府外而去的身影,我唇畔微勾。
这便是女子的命?
呵,什么命?
凭什么这便是女子的命?
我偏要这世间的女子都活出不同的模样,改了这所谓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