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滥用民力
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一个民族长期地用一道大围墙把自己围在里面,确实有可能会渐渐失去血性,失去悍勇,失去开拓精神;格局会变小,眼界会变窄,会逐渐地形成自大、自恋、自嗨的国民性。但这些并不全是这道墙造成的,根子还是在文化、思想和制度上!
农耕民族面对游牧民族,就像是一个赤膊的大汉面对一群虻蝇,你挥拳打,它远远飞走,你不打,它就来叮咬你,如果不用一顶蚊账把自己罩在里面,你怎么能睡安稳觉?
草原那么广袤,数十万大军出征一次,光后勤运输就得累脱全国一层皮。问题是劳民伤财出动了大军还不一定打得到敌人,游牧民族的机动性太强,逃得太快。所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不能不过日子一天到晚只打仗呀!
至于康熙,千万不要认为他的脑回路跟咱们汉人相同,人家看问题的角度跟汉人截然相反!他祖上就是一直来抢劫汉人的游牧人,就是长城所防拒的人,就是吃足了长城苦头的人!虽然他们占了汉人的江山,但深心里总有那么一个想法,哪天在汉人这里混不下去了,就仍回老家去。回老家之后怎么办?勤勤俭俭本本份份地劳作过日子?当然不可能!要想吃香的喝辣的,只能是重操祖业,时常来长城内抢一把!有这样的想法,他还会愿意把长城修牢固才怪!
所以,长城在当时对于抵御外族的侵袭,保障中原地区人民生活的安定还是起了大作用的。
但是,国家刚经历了数百年混战,在人口大量损失,民生未得到恢复的情况下,连续上马“世界N大奇迹”级别的大工程,只能说明他中商鞅韩非之流的毒实在太深了!根本不把老百姓当人,不顾他们的死活。
那些服徭役的刑徒和民众,身体健康和人身安全没有丝毫保障,有秦谣云:
“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餔,
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柱。”
可见,死于长城工程的民工非常之多。
更大的问题是,跟长城工程差不多等级的大工程有好几个,而且都是在全国统一后的短短十几年内一窝蜂上马的。
用长城挡住外族,使自己免受骚扰,还不够,还得为战争作准备,一旦外族大举来犯,内地的兵员、物资如何快速运往边地?还有就是始皇帝更担心的,万一六国死灰复燃,秦军如何才能快速地赶到闹事地点进行维稳?这一切,都需要良好的道路!而良好的道路不仅是军备的保障,也是经济发展的重要条件——要想富,先修路嘛!
因此,从秦始皇二十七年起,开筑驰道。
驰道共有两条,都是以咸阳为中心:一条从咸阳向东,一直通到以前的燕国、齐国;一条从咸阳向南,一直通到以前的吴国、楚国地区。
两条驰道的总里程17920里(秦里,合今近7千公里),道宽50步(合69.3米),驰道两旁每隔3丈(约7米)栽1棵树,通常为松树或柏树,一说是一棵松树间一棵柏树。
据《汉书-贾邹枚路传》说,驰道两边边沿的路面都用金属夯具夯得非常坚实。那么道路中间怎么处理呢?《汉书》没有说。
近年在河南南阳的山区发现了一条古道路,经碳14测定,这条道路是秦代遗迹。
这条道路的中间,路基也是经过了夯筑的,非常坚实,但是路基上却铺设着一根根枕木,枕木的上面,安装了跟现今火车铁轨非常相似的木轨道。值得一说的是,木轨道还是复轨的,这样,相向行驶的马车就不会在半路上撞车了。
木轨道都是用木质坚硬的上好木材所制,并且显然作过防腐处理,所以经过了2千多年的日晒雨淋,虫蚀蚁啃,至今仍然保存完好。而轨道下面的枕木则是材质较软的一般木材,而且没有作防腐处理,所以朽腐得很严重。
专家们认为,枕木不用硬木,一方面是减少成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枕木跟坚实的路基结合得更密切,从而使轨道更平稳,也使车子在轨道上行驶得更平稳。
马车在这种有轨道的道路上行驶,车轮摩擦力很小,跑起来非常省力。在普通道路上需要两匹马拉的载重马车,在轨路上一匹马就拉得轻轻松松。
再加上枕木之间的距离是经过了精确设计的,简直妙到毫巅,它刚好跟马的步幅相合拍,马儿拉着车一跑上这轨道,就会不自觉地发生“自激振荡”,不由自主地飞奔,几乎无法停下来。车子会像飞一般地疾驰,所以才叫“驰道”!
那么,怎么让车子停下来呢?专家们认为,沿路一定设置了很多供打尖、换马、装卸货物之用的车站,在每一个车站那里,应该都有一小段路,枕木之间用木材填充平整,以便于马儿减速、停止。
不过,专家们并不敢肯定这条有轨道的古路就是驰道。因为目前只发现了这么一小段路,而驰道则是通达到全国大多数地方的。是否所有驰道都是这样铺设了轨道的?还不能下结论,因此,目前只敢把这段路称为“轨路”。
由于这条秦轨路是在南阳山中,而秦灭楚时,六十万大军以及巨量的后勤补给都要路经南阳运往前线,所以,有许多专家认为,这条秦“轨路”是秦国为了灭楚而修建的。
然而,也有很多专家认为,这种“轨路”应该不是个别的工程。因为它的技术已非常成熟,显然,秦人对这玩意儿玩得多了,而且,当时的绿化环境也相当好,木材资源非常丰富,完全能够支持全部驰道都铺设轨道。
马车只有在轨路上才是真正的飞驰,因而,“轨路”才是名符其实的驰道!
有的专家甚至大胆地设想,非但所有的驰道都铺设有这种轨道,很有可能,这样的“轨路”不仅仅秦国有,东方六国可能也有。就算不是六国都有,其中一两国或三四五国有也完全可能!
出于战备的考虑,各国的轨路轨道宽度不同,这是为了阻止别国的马车驶上自己国家的轨路,因此,秦统一六国后才要“车同轨”,如果不是为了在轨路上行车,车同轨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而且,据《史记》记载,始皇帝死,秦二世继位后,也搞了一次东巡,据现代史家统计,他这次东巡的总里程在8千8百至1万公里以上,为期3个多月,平均每天的行程达到100公里左右。
这只是平均数,他每到一地总要逗留一些日子,要祭山川神灵,要树碑刻石留念,还要游山玩水,并不是天天都在赶路,所以,他赶路的时候,实际上一天的行程远不止100公里。
如果在普通的道路上,这是非常辛苦的旅行,秦二世可不是能吃苦的主!但如果是轨路,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不妨大胆推想,就算不是所有驰道全铺上了轨道,至少也是大多数铺了轨道。
这样的驰道,要通向全国,放在今天也是令人惊叹的巨大工程,绝对是影响力不下于万里长城和兵马俑的世界奇迹!
秦王朝的全国人口,据张善余《中国人口地理》等资料,估计约2千多万。这么点人,能搞得起这么大工程吗?如果东方其他诸侯国也有轨路的话,那么工程量可以减少很多,秦国应该搞得起,但耗费的民力物力依然是无比巨大!
据《史记》透露,始皇帝变成死皇帝之后,驰道还没有全部完工,二世皇帝接着搞。
有人提出质疑:如果驰道是轨路,那么这种道路后世为什么没有沿续下来?
原因很简单,从秦末到汉初,连年兵灾,死人无数,等到汉王朝建立,人口大减,已没有民力来保养、维护这些轨路。
最主要的是,连年战争,消耗掉了大量马匹,以致于要想凑六匹相同颜色的马来给皇帝拉车都凑不出来,很多将相上下班只能乘牛车。没有马,轨路也就荒废了。只要一荒废下来,老百姓今天拆一根轨道,明天拆几块枕木,拿回去造房子,造猪圈,打家具,作燃料。不消几年,就能拆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南阳山里那一小段!
还有一个疑问,根据现存的驰道遗迹,道路正中约三丈的区域用明显的标志标出,路面的颜色都跟道路两侧的不同,据汉代的史料记载,驰道正中三丈区域为皇帝专用御道,皇帝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得使用。诸侯以下未经皇帝诏令允许而行驶御道者,没收其车马。

详说秦汉四百年
作者: 吴楚恒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