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躲不开，不能躲
程未初看着云落瑾依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气得她直接拿起一旁的香水瓶一下挥了过去。
云落瑾躲避不及，挨了这一下。额头上瞬间就有血流下来，流到眼睛里时，云落瑾才微微眯了眯眼。
她低下头，被鲜血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地板上开出的血色花朵。这一砸把她拉回现实。自己这个程家三小姐也就是个名头而已，实际上的地位比程家一个佣人都比不上。这间房的门是大开的，不想也知道，这里的动静早就传到了程家上下的耳朵里。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云落瑾笑了笑，眼里满是嘲讽。本来就该这样不是吗，自己从来都是程家的局外人。
程未初看着眼前不动声色的女孩，以前张扬跋扈仿佛谁都看不到眼里，现在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的？这么木然和让人生气。
程未初咽了咽喉咙，撇过脸指着门口，气愤地吼道：“滚出去！”
云落瑾这才抬眼，轻轻地扫了一眼程未初，转身离开。
长长的走廊到回旋的楼梯，一路上所有人都只是粗粗瞥过她一眼，又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走开。云落瑾勾了勾嘴角，血慢慢流到脖子里，一股黏腻感传了上来，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些年不都是这样吗，所有人都在忽视她，她的存在一直都是可有可无。
房间里，云落瑾上了锁，一下倒在地上，她双手抱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边。等到额头上的血结了块她才反应过来。
云落瑾听着房外关灯的声音，等到佣人一个个都回了房间，再没有一点动静时她才站起身。
程家有一个放药物的箱子，就放在门口玄关处，专门供佣人拿用。黑暗中云落瑾慢慢往前走，偶尔磕到膝盖她也只是闷声一哼。
楼梯一角，程未远静静地看着在黑暗里摸索的云落瑾，借着月光，云落瑾半张脸布满深深浅浅的血迹。程未远心里一闷，一手按上一旁的开关，整个一楼瞬间亮了起来。
云落瑾一瞬惊愕，下意识往一侧望过去，正对上程未远沉默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云落瑾松了口气，潜意识里认为，程未远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程未远彻底看清了云落瑾的伤势，看起来应该是额头上的伤。这么久了才知道出来清理，这个人到底坚忍到了什么地步。心里明白这就是自己那个妹妹的杰作，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年他见到云落瑾的时候时不时会多些伤痕，而她见到自己也只是旁若无人地走开。就和从前一样，她从来不把伤口放在心上。
从前程未远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看倒有些异样的情绪。
“跟我过来。”程未远抛下一句话就往楼上走。
此时程未远的脸上没有一丝平时戏谑的神色，只是穿着简单的睡衣，单单站在那儿就给云落瑾带来不少压力。
云落瑾掩下眼里的惊愕，转过头看了看就在眼前的医药箱，叹了口气跟上了程未远的脚步。他总归不会像程未初一样对自己拳打脚踢吧。
程未远微微撇过头，看身后的人跟了上来，才放下心推开自己的房门。
这是云落瑾第一次进到程未远的房间，程未初的占有欲强到离谱，从小就对自己下了禁令，不准进到程复和程未远的房间。
所以踏入房门的一刹那，云落瑾竟然有些报复的快意。她草草地环视了一圈程未远的房间。简单大方，没有多余的装饰。见程未远投过来的目光，云落瑾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别处。
程未远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简单拿出几件药品和纱布贴走到云落瑾面前。
云落瑾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物件，这才明白程未远是想给自己包扎伤口。她下意识偏过身子避开。
这些年见惯程家人的冷漠，程未远现在的行为倒让她很不适应。
程未远看着云落瑾躲避的姿势，不由得嗤笑道：“怎么？我这做哥哥的关心你都不行了？”
云落瑾抬头看了他一眼：“哥哥？”见惯了程家人的冷漠，程未远此时以哥哥自居倒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小时候她也是叫过程未远哥哥的，不过程未初后来就禁止自己叫他哥哥了。
程未远不再说话，一把将云落瑾拽到床边，拆开一包湿巾，慢慢擦拭她几近半张脸的血迹。一碰上她的脸时，程未远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微微颤动，而眼神依旧寡淡，空洞地盯着前方。
擦拭干净后，程未远拿起棉签蘸着酒精往云落瑾额头贴过去。酒精刺激伤口的痛感让云落瑾皱了皱眉，程未远看着她的反应才戏谑道：
“怎么？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云落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怕，人总会有害怕的东西。”
程未远停下手上的动作，眯了眯眼：“那你倒是说说，你怕什么？”
云落瑾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湿意抹掉后才说道：“比如说程家。”
她没有说程未初或者程复，一个程家便涵盖了所有。她云落瑾害怕的是一整个程家，里面的一草一木，就连这栋房子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
程未远收了玩笑的模样，将手上的纱布贴贴上后倒退一步，沉默了几秒才问道：“为什么不躲开。”
云落瑾按了按额头，确保它不会掉下来后才站起身，背对过程未远后轻声回道：
“躲不开。”
也不能躲开。
从小到大，程未初的伤害她从来都不被允许躲开。一旦躲开，她面对的就是无止境不中断的报复。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受下，至少还能过几天清静日子。这样的心思也是她渐渐长大后才慢慢摸索出来的。
大概是想要离开程家的心思越来越沉重，她毫不掩饰对程家的厌恶和害怕。这样的直白是程未远没有意料到的。他看着云落瑾慢慢走出房门，就像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和她从前给自己的印象一样，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