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闭门思过
最前方站着两个人,那个背着身子,面朝岑纨素闺房的,背影颀长宽厚,明显是岑长垣。他的身旁紧紧站着聂皋。
岑纨素苦着一张脸,双眼紧闭,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紧闭。怎么办,终究是惊扰到他爹了。如何解释这夜不归宿?难道还是编个被劫的故事?
正当岑纨素绞尽脑汁的时候,听见除了火苗的呼呼声以外,一直沉默的院子突然有人说话了。
“你说,会不会跟他有关?”岑长垣缓缓转过身,神色肃然地问着聂皋。
聂皋抬了抬头,思考,又垂下去,回道:“应该不会。倘若他有异动,聂泉不会不知。”
岑长垣原本微垂的双眼突然之间睁开来,充满了凌厉,像是自语一般说道:“聂泉被我派去南下茶亭办事,昨夜就已启程了。”
聂皋猛地抬头,惊诧地看向岑长垣。这么说来,秦玉瑾当真是有嫌疑的了。
还未细想,只见院落屋檐上从东边高高低低的屋檐飘来一人,在岑纨素的院墙顿了一步,随即旋身而下,站定在岑长垣面前,握拳垂头。
原来当天傍晚,聂皋回来的时候,天色正是麻灰。他先回房,将带血的衣物换下。
奉命追查小姐被掳一事,一直都没有眉目。今日弟子来报,说那蛐蛐街新来个乞儿,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个性生僻的很,以往未曾见过,被旁人问极了才楚楚可怜地说他爹之前也在这里行乞养活他,如今他爹死于非命,他连残羹冷炙也没得吃,只好来这行乞。
那名弟子说,那小乞丐可能是当日找到张小草陷害玄朔门那名乞丐的儿子。聂皋心下一紧,如果找到那小乞丐便有可能查到当日与他爹交易的是何许人。
他急急地出门,甚至来不及禀告掌门,就直奔蛐蛐街而去。最终,在蛐蛐街南边一个包子铺背后的墙角找到了那个少年。他蓬头垢面,身子骨也格外瘦小,一双眼睛惊恐的盯着路人,又夹带了点儿食物降临的希冀。聂皋虽是武夫,终究于心不忍,叹口气,转身到那包子铺买了两个大热包子。
可惜一回头却不见了那小乞丐的踪影!聂皋快步上前,朝那小巷子飞身往前。心想定是那幕后之人也打听到这小乞丐的风声,来杀人灭口了。
两方该是差不多时候到的,争分夺秒,原本是聂皋赢了,却输在了怜悯心上。想必这便是妇人之仁吧!
刚飞出巷子,聂皋暗叫不好,正前方的茶馆阁楼方向两支箭迅疾而来,聂皋忙拔剑挥开,另外两只又忙不迭的射过来。
好长一阵时间的防御,聂皋才逃出险境,奈何贼人早已掳走乞儿。估计此时也凶多吉少了!
聂皋差人到东苑秦公子那里讨了点治疗箭伤的药,简单的给自己敷上,随即穿好了衣服,出门,到小姐门前。他看见里面已是漆黑一片,旁边梧桐丫头的窗户上还能依稀见点儿光。许是刚刚服侍小姐睡下吧。
聂皋回到房间,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有些泄气,辗转反侧没有睡着。大约半时辰之后,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他看了一眼死寂的墙,隔壁是小姐的屋。
小姐可从来都不是这么安安静静的姑娘!
他敲门无人应答。果然,屋内空无一人!随即转身便赶往了主院。
掌门差了人去查探秦玉瑾,见他此刻回来,聂皋和掌门皆是急急的盯着他。
“如何?秦玉瑾可在府内?有无异样?”
那弟子应声抬头,抱拳道:“回掌门,无恙。”
岑长垣淡淡地叹了口气,像是着急,又像是庆幸一般。聂皋不是很懂。
岑纨素原本就不怎么清明的脑子此刻更加厚重,可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自己失踪,爹竟然第一件事是调查玉瑾,为什么呢?还有聂叔说的如果玉瑾有异动,聂泉必定会知。难道爹竟然安排聂泉监视玉瑾?
怎会!?玉瑾怎么会是欲加害自己的人呢?爹一定是搞错了!
转念见,突然间又想起来前日她本头疼欲找来玉瑾,聂叔说玉瑾出府了。今晨又在玉瑾的院子里巧合遇到聂泉,而且依然没见着玉瑾。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方才朱人则说上次自己被劫一事,行事之人手段熟稔,对无间派甚是熟悉,难道......
岑纨素哪里还分得清楚情况,只是瞬间联想到这一切就让她的心紧张得似乎心是被人拽住了,没来由的窒息和疼痛。情急之下,她啪得一声推开门,急冲冲地跑到岑长垣面前,“爹,你把玉瑾怎么了?”
岑长垣见来人竟然是纨素,哪里听得进什么话,面色一喜,一把扶住纨素的双肩,脱口而出问道:“纨素?!快,快,让爹看看,你可有受伤?”
岑纨素一把拂开双肩上的手掌,转而拉住岑长垣的衣袖,急急问道:“爹,你把玉瑾怎么了?他在哪儿?”
岑长垣朝她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见她全身无碍,这才放下了心,舒坦的缓了口气。见她那般着急模样,淡淡回了句:“你怎么这样问?秦公子无事,就在他的院子里。”
纨素闻言,松开了紧拽着岑长垣衣袖的手,猛的转身,一边自语道:“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身后的岑长垣一时间怒气上涌,沉声喝道:“纨素回来!”岑纨素一怔,饶是再急,也忍不住回头,着实惊于岑长垣难得对她发出的怒气。岑长垣见她听了话,没有继续走,便忍了忍,背过身,降低了声音劝导:“天色已晚,明日去看他也是一样。”
岑纨素见她爹心软,便上前一步,“哪里一样?我已有好几日未曾见过玉瑾。既知他已回府,我就过去瞧瞧便好。”
不待纨素话音落地,岑长垣猛的回身,拂了拂袖,厉声道:“逆子!现已过二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往男子房里去,还知不知礼数?!”
纨素一愣,紧紧地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回声道:“我又不是往别家跑。玉瑾在我们岑府里住着,我就在自家院子走走,有什么闲话能说?”纨素见他爹又要开口,便张口道:“爹千方百计不让我见玉瑾,前日聂叔也不让我见,我自己去了也有聂泉挡着。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爹,你是不是对玉瑾做了什么?他,他,他不可能做出对我不利的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岑长垣盯着纨素,沉默了半晌,才徐徐开口道:“三更半夜,我不曾问过你去了哪里。你知道不知道为父多担心你,你娘现在还在佛堂。你久久不归家,无间派内弟子大半都在寻你,如此兴师动众,你倒好,现在反过来质问我做了什么?”
纨素张张嘴,哑口无言。夜凉如水,她突然间才察觉到他爹的话里透着几分伤感几分失望。心下跟着内疚起来。他们为了自己牵肠挂肚,而自己却浑然不觉还为别的人牵肠挂肚。对于她爹娘,她一直觉得亏欠。欠吧欠吧,反正也欠的够多的了。
可是,玉瑾虽不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好歹也相处了好些年。他不是坏人。
“爹,我错了,”顿了顿,蹙着眉,“可是,玉瑾的事,我虽不知,但是肯定是误会!”
岑长垣没说话,似乎并不打算在与她纠缠下去。半晌后才背过身,望了望院墙,沉声道:“回去闭门思过七日。”片刻后,命令聂皋严加看管,末了嘱咐了句:“不准...任何人探望!”
纨素张着嘴,双眉也是高高挑着,似乎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正欲开口,却见着岑长垣拂袖而去,院子里的众人也跟着一一离去。只剩聂皋仍然站在一旁,微微垂头,朝她道:“小姐,回房吧。”
纨素看看影影绰绰的些许微光,还有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眼站在她面前岿然不动的聂皋,咬了咬牙,一跺脚,转身就冲进了房间。
大约一刻钟前的东苑。秦玉瑾站在自家院子里,看向那一边火光冲天,幽幽开口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廊下黑漆漆的地方站着一人,闻言缓缓迈着步子向前。小萧停在玉瑾身后,跟着望了望,“未曾听说,应该无事。”
梧桐看着桌上未曾动过的膳食,有些着急。已经是一天一夜了,小姐就躺在床上,谁也不理,饭也不吃。
梧桐一跺脚,下了决心,打算去找掌门,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刚跑出院子,就看见聂皋回来了。
聂皋见她脸色不好,往里瞥了眼小姐的房门,问道:“怎么了?”
梧桐苦着一张脸,回道:“小姐不吃不喝,这样下去怎么行?我要去求掌门网开一面。”
聂皋蹙着眉,阻止了梧桐。他进了房,看见岑纨素一动不动躺着,转身吩咐梧桐下去。随后走到床边。
“小姐这样折磨自己是何苦?你明知掌门岑夫人心疼你,你不吃不喝岂不是又叫他们白白担心吗?”
岑纨素身形一闪,终究没有转身,只是伸手给自己掖了掖被角。她知道这样不对,害爹娘担心,实在不孝。但是心里执拗,对这惩罚不是不服,只是她着实想见玉瑾。
哪怕只要见他一眼,再回来闭门思过多久都可以。可是爹却怎么也不答应。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如果爹娘买了她这苦肉计,遂了她的愿自然最好;如果苦肉计无用,那就这么耗着,耗出毛病还担心看不见玉瑾么。
聂皋继续道:“如果小姐以为自己病了便能见到秦公子的话,那小姐就不要折磨自己了。掌门会从府外请大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