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小无猜
听到这里,英子把正要端出去的饭菜又端了回来,“砰”的一声就放在桌上,大口的生着闷气。
这一放,倒是把正在熟睡的糖给惊醒了,绵绵地哭起来了。
哭什么哭!
就知道哭!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子,不是滋味,有些失落,却还有糖的哭闹来打搅,索性还是进屋把糖抱起来。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糖哭个不停,怎么哄也不听,手底下一热,闻着好像有股臭味,这娃竟然拉屎了!还拉在了新买的裤子上。
才想起来今天还没给孩子把屎把尿。
真是晦气,抓出糖的小手就是猛地一拍。
正想撒撒气,糖哭得更大声了。
原来之前拇指关节那的结痂,被英子给不小心打掉了。
估摸是疼了一下,糖看着英子阴沉的脸,哭得更大声了。
还没好,结痂又掉,这是要留疤的。
只是这个才结痂的小伤口,竟成了多年后,无法抹去的疤痕,成了英子给糖唯一的纪念。
生产完的女人总是孤独寂寞而多疑的。
英子一点心思都没有,匆匆哄了哄糖,满脑子想着工人们嘴里说的初恋情人到底是什么样,和文强又有什么关联,现在的回来对自己又意味着什么?
男人和女人在事业与家庭中的公平性,天秤总是倾斜向男人。
而女人,总是无法逃脱命运的既定。
从关在门内的争吵,打架,到直接在院子里,各家各户的正大堂门前,
两个人扔碗争斗,好像是一场无休无止的闹剧,围观了糖的奶奶爷爷,围观了这座房子里空荡荡绝望的心寒,围观了糖傻傻而不敢放声大哭的害怕。
曲终人散,戏到最后,没有人喝彩,留下的是在每个人与心里久久不去的震撼。
仿佛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无药可治。
英子的落寞和担心,恐怕只有这座高墙内的庭院能应合。
短短的不多的几月,这座小楼竟有如此变化,只是越繁华,越无人可靠。
英子常常一个人在糖熟睡后,倚着窗,看斑驳的窗户那爬着的蜘蛛,以及背后那些忙乱的身影。
这种毫无寄望的情绪,像是一条蛔虫,默默的侵蚀着她的青春,她的情感,她的茫然……
80年代,是一个改革开放,科教兴国的时代。
各种需要科教宣传的讯息打开了他那敏感而丰富的神经。
那时糖的父亲,正忙于创业。
经商,做与事业单位衔接的商业配套。
很快在大家还未开启什么是商业的时候,成就了自己的一片蓝海。
糖的父亲沉浸在制作和扩大规模的忙碌中。
俨然,年幼的婴孩和产后需要陪伴的英子,是他不曾浮现起来的画面。
订单,不断地涌来……
需要人,需要人,需要招收新的工人,一时间去哪里找?
糖爸每天都更忙碌了,甚至发动了亲戚一起来帮忙。
“有你的信.。”
没来及看是谁送来的。打开牛皮纸信封上几行娟秀的字体赫然映入糖爸的眼帘。
难道是她?
小心地拆开信封把信纸一扬:“文强:你还好吗?我回来了,听说你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无论如何,作为老朋友,还是要祝贺你了!这次我从香港回来,是有事想和你谈,明天下午4点,我在老地方等你,丽玲书。”
犹如一道闪电,前前后后,那些年的纠葛,本以为已经忘却了,却又这么遂不及防地袭来。
把纸握得太紧,以致于旁边的人以为出了什么事,上前关心,糖爸才缓回了神。
依然如平时的繁忙,心里却咚咚直响。
去还是不去?糖爸抬头望了望二楼的窗,不知不觉和英子的目光触碰在了一起。
打了个抖索。
晚上吃饭的时候,糖爸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借着太累先回房休息了,忙了一天,英子期望正儿八经地吃顿晚饭,本想抱着糖逗逗糖爸,也被糖爸这样囫囵吞枣似的敷衍过去了,正眼娘俩的脸都没顾着瞧一眼。
夜色如水。
英子想和糖爸说说话。
说说糖最近的进步啊,变化啊,爬起来屁股那一扭一扭的憨样,糖爸却什么都不想说,翻了一下身,只说了句太累了,就装睡图清净了,全然不顾英子孤孤单单了一天的,想要倾诉的心。
一边是无奈的叹息。
一边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到底见还是不见呢?
糖爸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年轻时和丽玲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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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上山下乡,到处都充满各种口号热火朝天的年代。
那时的丽玲,青春美丽,柳叶眉,大大的双眼皮,扎着两个麻花辫子,在锁骨的位置,黑溜溜地垂着,风一吹过来,那纤细的手腕掠过飘起的刘海,美丽非常。
糖爸年轻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肥硕,倒是也长得帅气,英俊。聪明的他喜欢看书,幻想,总是挎着小绿包,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图书馆里。
因为都热爱阅读,常常在图书馆偶遇的他们彼此好奇,也彼此吸引,哪一天没有见到对方来借阅,也会感到空荡荡的失落。
时光,总是情愫积蓄最好的推动者,也是两个人彼此好感的积淀者。
暗生情愫之余却不敢相互表白。
最美的,莫过于初恋的那一份心动吧。
渐渐地,文强鼓起勇气,邀约丽玲一起回家。
那些美好的日子啊,麦田里,大海边,糖爸的自行车上,总是载着一个可人的女子--丽玲。
田埂上,阳光洒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也温暖着这份相互默认的暧昧。
丽玲手里揣着书的样子,娴静而安逸,两边的花香,是爱情的味道……
已经20岁的丽玲,简单和淳朴,大方而聪慧,是许多男生倾慕的对象,可是久久都没有明确恋爱的对象。常常有人托媒人来谈亲,都被她以年龄小,还在念书给婉拒了。
来谈亲的人多了,丽玲的父母也有点看不下去,着急了,生怕丽玲把好的主都婉拒光了,到时谁还能娶她。想起家里世代交往,渊源颇深的阿正家。阿正和丽玲年龄相仿,又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也长得日益俊俏,又曾在家里遭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有恩于家里。丽玲的父母都暗自觉得,他们应该是绝好的一对。
怕丽玲心里有人,决定提前探探她的心意。
有一天,丽玲的父母把丽玲郑重的叫到面前,觉得她也老大不小了,准备为她相亲。
今天阿正的父母来家里作客。表面上说是作客,实则是提亲。是啊,毕竟两家的孩子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又那么登对。这一天来的这样自然而然。
丽玲的父母看见刚上完大学回来的阿正,仪表堂堂,上学在外也常常惦记丽玲,给她写信,甚是有心。家里又世世代代,生活相邻,离得近,以后自己老了,要照顾起两位老人也方便得多,两边的老人都觉得还真是一桩一举两得的好姻缘。
丽玲得知阿正父母的真正来意,愁眉不展,忙想婉言拒绝他们的好意。
丽玲的父母心中生疑,怕丽玲是心里已经有人了,恐这桩好姻缘会有变化,于是找了个机会把丽玲安排回父亲的老家住几天,说是疼爱她的太奶奶身体不适,需要她照顾。毕竟阿正在外求学几年,不比天天陪伴在侧的感情,多少有些生疏,这样派阿正去那里,给他们创造一些可以单独相处的机会,和丽玲相处看看。
文强几天不见丽玲,心里非常想念。
怎么会毫无招呼的突然失踪?
文强心有不甘,每天都去丽玲家门口徘徊,却也没有见到她进出过。
正坐在门口的茶水摊上生闷气,遇到了丽玲的弟弟昊天。
昊天和文强的关系不错,曾经在一起支援山区建设,有不错的交情,从昊天那里得知丽玲的下落,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眼看心爱的姑娘或许就要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束缚,今后成为别人的妻子,文强心急如焚。昊天有意要帮助文强,于是从丽玲父母口中帮他打听到了丽玲回老家照顾的信息,告诉了文强。
文强坐立不安,赶紧回家找了个理由出门,也火急火燎地寻了去。
丽玲到了老家,却不见太奶奶,才知太奶奶压根就不在老家,而是在海门的大叔家。
正在老宅生着闷气,却看到阿正却嬉皮笑脸的跑了进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丽玲莫名其妙的问。
“哦,我父母在这里也有故友,让我带点东西来代他们来看望的。”
“你找我有事?”
“这个,没有,没有就不能来看看你吗?这里是我们小时候常常在一起玩的地方,我每次回来都会来看看,没想到今天可以遇到你。”阿正的脸颊飞起了两朵红云。
“哦……。”
丽玲自顾自的看着老宅的花,想着怎么会这么巧,偶尔来一次也会碰到?这样的机缘巧合有些不可思议,这不会是父母的安排吧?想到文强,丽玲就突然觉得应该和阿正保持一点距离。
想着用什么理由赶紧把他打发走。
阿正走了上来,拍了拍丽玲的肩膀,丽玲赶紧背过身,往后退了退。
“玲,你也知道,我家和你家两方的父母都有意想让我们走在一起……”阿正看着穿着青布衣,黑裙子,气质非凡的丽玲鼓起勇气把不敢说出口的事情,突然壮了个胆就说了出来。
见丽玲若无其事的没有回答,
阿正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们从小在一起玩到大的,彼此也都很熟悉,我爸妈说的时候,我觉得也别费力再去相什么亲了,你就挺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一阵沉默。
丽玲被这突然的阵势,有点慌张,不知道如何拒绝。
半天才定了定,回过神,淡淡地说:“我,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我们两家都是世交,虽然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却也都有上过一点学,君子不强人所难,这点道理我自不必多说。你这么能干,大学马上都要毕业了,以后前途一片光明,就不用在我身上费功夫了。你这么优秀,以后肯定很多女生喜欢你的。”
丽玲说完都想着得喘半天气才能理得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吧。
阿正脸一阵红一阵白,低下了头,这是婉拒吗?还是女生的不好意思呢?一时间有些理不清楚头绪。突然为刚才的唐突感到后悔不已。
丽玲正欲准备离去,突然传来背后阿正的话
“你的意思我懂了,没关系,我们还是好邻居,好朋友,那让我送你回去吧。这点你不用再拒绝了吧!”
说着说着就走向前来,拉着一脸茫然的丽玲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