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地牢
二人借助着火折子的亮光在井底暗道中或躬身或匍匐,一路蜿蜒曲折前行,有时候二人离的很近,会有一丝少女独有的体香在大省鼻子底下游走。
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柳儿姑娘忽然原地停住,冲着大省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随即吹灭火折子,拉着大省悄悄地往前挪动。前方似乎有几丝微弱的光射进洞中,柳儿姑娘把耳朵紧贴着洞壁屏住呼吸静静地听了片刻,刚打算扣起食指轻敲几下,没想到洞壁那边传来浑厚的声音。
“柳儿,你怎么还没走啊?”
一听到这句话,柳儿整个人都变得很激动,想冲对方大喊几句又因为所处环境必须压抑着自己:“爹爹,你让孩儿怎么忍心走···”语调中早已带着哽咽。
“咳···傻孩子,爹爹在这里好的很呐···”对方的声音饱含怜惜,然而又十分坚定。
“好的很,爹爹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天天被虐打不说,还被钢链···被钢炼穿着···穿着琵琶骨···呜呜···”
“这又怎样!好了,别哭啦,回去跟你娘说···就说我早死在地牢之中啦,哎···不知什么时辰了,老夫倒有些困乏···”
听到最后一句柳儿突然停住哭啼,急切地问到:“爹爹,你不会中毒了吧,赶紧试试调理下气息”
对面半天没有动静,大约是在运功调息。猛然间传来一人的大声呼呵:“好哇!果然是老奸巨猾!给我打!”随即就传来皮鞭暴风骤雨般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柳儿一激动,差点喊出来,大省赶忙捂住她的嘴巴,柳儿痛彻心扉,只能无声的哭啼,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大省粗大的手上。
“还以为你教了我儿子什么绝世神功!呸!连个过路的毛头小子都打不过···给我狠狠地打!”
听到第二句话,大省浑身一激灵,这说话的声音好熟悉,又看看柳儿想在她脸上得到印证,柳儿却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的哭啼。片刻后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说:“好了,好了,别打了,别打了”语调中透出一股不耐烦。
这声音似乎也耳熟,是谁呢,一老一少···大省心中不停的思忖,忽然灵光一闪,原来是苟家父子啊,早都应该猜到了,在伏牛村谁家能有地牢啊···
就这么猜测着,那边又有声音传出,这回应该是苟明德的声音。
“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今天先饶了你,给我好好想想,明天在要你狗命,哼!”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群人似乎离开地牢了。
“爹!您没事吧?”柳儿终于压抑不住对父亲的关切,挣脱大省的手掌,声音提高了许多“对了,您中毒了吗?”
那边有一些轻微的响动,半天才慢悠悠地说:“没事···几个蟊贼罢了···毒倒不是什么剧毒,只是让人犯困···没事的,你放心走吧,爹爹应付得过来。”
“爹爹···”柳儿的哭声已经到了声嘶力竭。
“哎,不对,柳儿,你还是一个人来的吗?”柳儿的父亲在洞壁那边忽然很警觉地说。
“阁下内力深厚,应该是江湖中成名的英雄,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老夫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当面讨教···”
“爹爹,你误会啦,这是吕大哥,为人忠厚侠义,女儿是求他来一同救你出牢狱的。”
“闺女,你不会上当了吧,从此人的气息看,你怎么也得叫人家一声叔叔了,怎么还能叫大哥,没规矩···”
“爹爹,吕···”
还没等柳儿说完,大省赶忙说道。
“晚辈吕大省,曾是闯王义军中的一员,少年时游手好闲,至今也未曾学过一招半式,平日里上阵杀敌凭的都是蛮力气···”
“哼···听声音倒是年轻,只是城府颇深···”
“晚辈有何城府!柳儿姑娘,大省本想帮你搭救父亲,只是···只是再待下去有辱闯王义军的名声!”大省作势就要离开。
“义军的名声···那你一身雄浑的内力怎么说?闯王军中人人都如此吗?”洞壁那边显然也有些气愤。
“这···晚辈···晚辈确有一身内力,一切皆因机缘巧合得来,只是确实不曾拜师学艺,现如今也是空有一身内力不知如何使用···”
“穿你内力的人是谁?仿佛在下一位故人”洞壁那边的语气明显缓和不少。
大省思忖一番,觉得既然答应空寂师傅就应该信守承诺,于是吞吞吐吐地说:“晚辈不方便告知,还请前辈见谅···”
一阵爽朗地笑声过后,柳儿父亲似乎心境破好:“好!好!倒是像他的做派···年轻人你可知为是谁?”
“晚辈不知!”
“你可与我女儿交情深厚?”
“萍水相逢···”
“好!好个萍水相逢···年轻人有胆色,什么事情都敢出头,老夫欣赏你!”说完顿了顿,对柳儿说:“柳儿呀,估计连你也不知道爹爹为何要赖在这座地牢里不肯离开吧?”
柳儿妙目圆睁,低低的说:“女儿不知”
“好!老夫今天就对我闺女讲讲吧···”
原来柳儿父亲本是独龙门河洛山川脉的掌脉使,按门规以闻姓在江湖行走。闻掌脉偶然机会得知某海外仙岛上有宝气,于是只身前往,没想到搜遍全岛只寻得一方古旧的木匣,木匣材质罕见,四面遍刻纹饰,闻掌脉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条完整的夔龙。
只身寻宝只得到一方木匣,闻掌脉只好悻悻而回,坐在船头回望海岛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初来时一岛的宝气此刻竟然全无,才思量自己带在身上的这方木匣也许是奇宝,只是自己不知晓。回到门派后他闭门不出多方查找,终于在门派一本古籍中看到一幅一模一样的描像,描像旁边一行小字:夔龙宝匣,修习太渊祝术之宝器。看到这几行字闻掌脉着实吃惊不下,莫非自己寻到的木匣与独龙门失传已久的祝术有关?再仔细翻翻古籍,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找到。思量再三觉得事关门派秘术,应该将此事告知门主,于是将宝物连同自己收集到的信息一同呈送给门主。门主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觉得也许是重拾门中秘术的绝佳机会,索性找了个借口将隗龙宝匣扣留在自己身边,并且开始吩咐门中弟子全力搜集与太渊祝术有关联的信息。
然而直到上一任门主过世,独龙门也未查出更多的信息。到了这一任门主上任,门中高手日益凋零,独龙门的江湖地位简直一落千丈。新任门主认为主要原因在门中秘术无法承继,于是发疯一般安排弟子全力搜寻太渊祝术相关消息。
“对新门主的作为,我们这几个老掌脉本就不太苟同,加之我又遇到了你娘···退隐的心思就更重了,于是几人一合计,就合伙盗出夔龙宝匣,托付我随身携带,好保存门中至宝以待有缘人参悟···没想到新门主以为我盗宝私逃···传下密令:独龙门人无论用任何手段务必带我,不,应该是夔龙宝匣回门派···老夫东躲西藏三十多年,拖累妻儿太多了···”
“爹爹,快不要这样说···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令人怀念啊···”柳儿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老夫躲在这地牢里,人间蒸发一般···”
听到此处,大省不由自主得幽幽感叹一声:“看来闻掌脉并不知伏牛村有一过场灾祸···”
“什么灾祸?!年轻人话不要说半句!”洞壁那边传来一声断喝。大省心中一阵,才记起自己刚才失言了。
“爹爹,你以为人间蒸发,其实独龙门早追到这里啦···”柳儿也诚恳的说道:“爹爹,咱们走吧···趁这条暗道还算隐秘···”
“哎···”洞壁那边一声叹息,旋即又恢复活力“在走之前,老夫先替伏牛村除了这对恶霸···牢头!牢头!快去喊苟员外,我有话说!”闻掌脉摇动着铁链,大声喊着。
“爹爹···不要节外生枝···”柳儿姑娘的这几声劝,早已淹没在铁链的声响中。
闻掌脉大喊了半天,苟明德父子终于急匆匆地赶来了。
“老东西,终于识相了!快说有什么上乘武艺传我儿子,免你几日好打!”苟明德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旁边儿子承嗣虽然不好张扬,也是满心高兴。
“老夫想吃烧鸡!要是吃的痛快,今天就传你儿子一路刀法,哈哈···”闻掌脉果然武林豪侠,几句话说出来掷地有声。
苟明德一听赶忙安排下人立刻准备,不大功夫热乎乎的烧鸡已经摆在眼前,闻掌脉一阵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
“小子,拿起刀,老夫这就传你上乘刀法···”
闻听此言苟承嗣欣喜异常,从庄客手中抢过一把钢刀立即站在囚徒近前。还没等闻掌脉开口,苟明德眼捏一捏两撇胡须,冲随从喊到:“还愣子这里干什么?!不知道回避?!”
确定身后的庄客仆从已经离开半天了,苟明德才满脸堆笑的说:“大侠,快快传授吧,已经没有闲杂人打扰了”
“好!好!好!苟家公子,你再走近几步,老夫老眼昏花怕看不清楚你的身形···”
苟承嗣赶紧又靠近几步,没想到还没站定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手中的钢刀脱手而飞,身后的囚徒一声暴喝,锁住他的铁链应声而断,钢渣残片四面飞迸。吓得苟家父子赶紧躲藏,等烟尘散尽,仔细看去那囚徒正手持钢刀,恶狠狠地看向自己。
苟家父子面色惨白,身如筛糠,正想着如何讨饶,面前的凶神突然口吐鲜血,仰面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