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赌局
此后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大省和柳儿洗漱已毕，正在白羊客栈中吃早饭。客栈门外的大街上远远传来吹打之声，吹打之声渐听渐近，门外一声马嘶，飞跑进来一名带刀的汉子，看装束打扮倒像一名看家侍卫。
汉子冲进客栈随手抓起一杯茶水就饮，定定神才恭恭敬敬走到大省跟前。
“贵人，我家主人请您到府中小酌，还请赏光莅临！”
还没等大省二人回过神来，那汉子又说：“请贵人不要推辞，管家早已给您二位备好娇子，随后就到···”
“敢问兄弟，贵主人高姓大名？在下行走江湖似乎没有这类朋友”大省满腹狐疑，一时也猜想不透。
“这个···小人主人早有吩咐，您二位到府上一见便知。”
旁边柳儿悄声说道：“吕大哥，看一路的情形这主人大约没有恶意，倒像是有求于你，不如···”
“在下从来不会轻易受人恩惠，兄弟要是不说清楚···”
还没等大省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贵人，何必为难小人们呢，咱们也只是跑腿递话，主人怎么思虑的岂是我们敢揣度的。”
话音未落，店门外快步走进一名体态偏胖的中年人，眉目端正、器宇不凡。
“小人贱姓周，是我们主人府中的一名清客，主人吩咐咱们今日务必把您请到府中一聚，还请贵人可怜小人。”说罢周姓清客拱手一揖到底，先前来的汉子也极力恳求。
“不告名姓邀人见面，你家主人从来就是这种做事风格吗？”虽然那二人态度诚恳，但是大省在农民军中养成的习惯从来都是仇恨有钱人，此刻遇到一名强迫自己富人，心中十分愤慨。
柳儿轻轻拉拉大省的衣襟，低低说道：“吕大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省看看眼前两人一副不达目的死不休的样子，又回味着柳儿的话，叹息一声：“哎···也罢，柳儿咱走一趟吧”
周姓清客听大省终于同意，立刻喜上眉梢，满脸堆笑地说：
“贵人仁义心肠，多谢贵人！贵人这边请，门外已经为您二位备好软轿···”
大省二人刚出客栈，一时唢呐喧天、鼓乐齐鸣，就这么吵吵嚷嚷，一行人来到一座深宅大院门前。大省心中有事，也没细看，只记得府前匾额上有一个“傅”字。
只听周姓清客在轿外朗声唱到：“贵人到···”两扇大门一齐大开，从门中走出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型清瘦，步态沉稳。
“贵人，快快有请，我家主人已等您多时了”
老者态度恭敬，赶忙将大省二人迎进府中。一路飞檐斗角，曲廊回环，终于来到一处高楼之上。
大省远远就望见一名面带愁容的年轻人。眼看几人就要过来了，年轻人立刻愁容尽扫，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赶忙迎上来。
“贵人，您可算来啦，快坐，快坐！”
大省上下反复打量了半天，也没记起自己何时见过此人。
“相公，恕小人冒昧，咱们素昧谋面，您如此热情相邀不知所谓何事？”
年轻人摆摆手，一脸苦笑。
“贵人，先坐下，稍后您自会明白，哎···”又瞟一眼老者“左管家，吩咐上酒菜吧”
周姓清客赶忙请大省和柳儿入席，自己也在下首坐下。酒菜上齐之后，年轻人举起一杯酒。
“贵人，请，小可···”余光扫一眼周姓清客，姓周的赶忙满脸堆笑“贵人，小人仰慕您的侠肝义胆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小人三杯水酒聊表敬意”说罢连饮三杯酒。大省禁不住盛情相劝，也喝了不少。
酒酣耳热之际，那年轻人忽然离席跪在大省面前。
“贵人，求您搭救小人全家老小性命···”
大省赶忙将年轻人搀扶起来：“相公，有话请讲，不必如此···”
年轻人哽咽片刻，才仔细讲起来。事情还得从三天前的一个下午说起，那时门前侍卫正在换防，远远跑来一匹受惊的烈马，众人赶忙设法拦阻。待到烈马越跑越近，有人才看清马背上是负责传递公文的徐七，赶忙冲徐七大喊，让他立刻收住缰绳。
徐七却并不回应，直直向府门冲来。眼见着就要冲向台阶了，“嗖”的一声响，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枝羽箭不偏不倚射向徐七后心，只听“嘭”一声闷响，徐七瞬间血肉横飞，那马匹也力竭而死。有眼尖的就在那羽箭上发现了一封书信，大概是说：某日某时会有某相貌的人进入镇中，要求府中上下尽力招待，否则有灭门之灾。
府中相公接到书信，召集众人一商议，谁也说不出个究竟。正一筹不展时，府中大娘子的贴身奶妈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私下禀报一番，惊的相公面无血色。原来就在府门前出现怪事的同时，内院中大娘子的三个贴身丫鬟莫名其妙地同时被人一劈为二，横死在大娘子眼前，受此惊吓大娘子立时晕厥了过去。府中相公这次感到事的危急，与左管家商议一番，就决定先按送书人的要求办。
这样才有了今日的宴饮和大省在街市的奇遇。
“贵人，小可原本未曾想过向您求助，但是看贵人一生侠气，又见贵人正义凌然，才斗胆猜测贵人与歹人应该不是一伙的···”年轻人顿一顿又说：“就在昨日晚间，府中又收到了书信，要小可与阁下定一场赌局，若能胜出才能彻底放过府中老小···”
“赌局？在下虽然出身草莽，却从未与人对赌···想来相公是赢定了，不必伤心啦，府中厄运眼见着就要去除啦···”
大省左思右想，也是一头雾水，好在听到一场赌局就可以消灾解难，才心中稍稍宽慰。
“歹人既然敢出此计策，一定不是一般的赌局了，还请相公仔细说来。”
柳儿心思聪慧，早已猜中此事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年轻人擦擦额头的汗，投来赞赏的目光，猛然喝下一杯酒。
“女侠果然看的通透，书信中要我们签订一份赌约，双方约定小可赌赢，府中上下免去杀身之祸”年轻人又灌下一杯酒，才说：“贵人若赢，府中财物尽数归贵人，贵人若输，贵人必须答应投书人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什么事情？”柳儿赶忙问道。
“书信中没有细说，只说贵人必须答应投书人一件事情···”年轻人言及此处，一时战战兢兢，似乎担心贵人一口回绝。
“继续讲下去，在下倒要听听，还有什么花样！”大省是越听越气愤。
“按照书信我们是要赌单双···”年轻人慢慢道出，抬眼看看大省，又不说了。
“赌单双？怎么个赌法？”
“两位有所不知，小可府中这座楼叫作过雁楼，只因每日黄昏有野雁结队掠过而得此名，我们要赌的就是今日暮色中从楼顶飞过的大雁数目···要是双数小可家人就算平安啦···”提到这个赌法，年轻人一脸的无奈，摆摆手让左官家把两封书信呈了上来。柳儿反复看了几遍，确实如年轻人所言。
“原来胜负全凭天意，倒也公平···”大省自言自语的说。
“公平，咳···这有什么公平可言···赌注可是府中全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啊···”年轻人心中一时凄凉万分。
几人就在楼上默默饮酒，日头自东升起，渐上三竿，又从西天渐行渐远，终于到了暮色时分。众人压抑了一天的心，此刻都跳到了嗓子眼，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大雁飞来。
忽然踉踉跄跄飞跑来一名家丁，才到楼前就不住高喊。
“主人，主人···雁阵从东北角过来了！”
众人赶忙望向东北方向，苍茫的天际，有几个黑点越来越近。
“主人，前方侍卫来报，总共二十四只野雁···恭喜主人···”
又一个家人飞跑过来报告，听到这句话，年轻人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下，赶忙擦擦额头的汗。
片刻后天空中果然飘过一队“人”形雁阵，柳儿在心中默数几次，确实是二十四只。
“吕大哥，看来你是要输掉这盘赌局啦”
“输了好，输了相公一家就平安啦···真是苍天有眼···”
还没等大省感叹完，一枝羽箭破风而上，一只野雁应声而落。眼见着雁阵快要接近楼顶了，偏偏出了这等事情，年轻人面色煞白。
“周先生，劳烦您老亲查看一番！”
周先生刚刚离席，大省忽然纵身跃起，一个鹞子翻身就落在了楼顶。失去伙伴的雁阵悲鸣不已，却还是一刻不停的向楼顶飞来。大省面色凝重，把全身力气都聚集在右拳。
耳畔雁鸣之声越来越大，估摸着雁阵已行至头顶，大省右拳迅疾地打向天空，只听一声哀鸣，竟有一只野雁跌落楼顶。众人捏的一把汗，此时才算松下。
突然又有一支羽箭破风而上，显然仍要射杀野雁，大省腾空而起，羽箭正射中他的右肩。同一时刻，雁阵惊慌失措地飞离过雁楼。有钱相公一家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大省却正从百尺高楼上坠落下来。
柳儿着急的泪水直打转，恨不能肋生双翅。不知从哪个角落，猛然蹿起一道青色的身影，以极凌厉的身法飞向大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