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守卫420
第十二章 守卫４２０
林红衣下决心要做的，是打算把４２０的选票交给梅林街道物业办。
事实上，林红衣在五月中旬已经到梅林街道物业办咨询了相关政策问题。她第一次到街道物业办的时候，窗口的人员听说了她咨询的问题后，就把她请进了后面的办公区。接待她的，是梅林街道物业办的主任陆正德。
陆正德听了林红衣的说法后，大吃一惊。这位还有一年就要退休的老街道工作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陆正德是欢乐嘉苑物业更替当日数千人的聚集和冲突事件的亲历者，因为身处物业办主任的职务，他还因为在此事件上的优柔寡断、暧昧态度等受到了处罚。领地公馆业委会成立时，陆正德对业委会的评价很高，因为当时李如曦他们几次来物业办沟通、备案，都显得谦和而严谨。这让见惯了诸多小区业委会乱象的陆正德对领地公馆充满了期待。虽然后来业委会进行了改组，但马青来街道物业办的时候，只是说几位辞职的委员是由于个人原因辞职，她愿意拿起接力棒，为小区服务。陆正德听了很欣慰，自己也希望能在自己退休之前，能树立一个规范运作的业委会榜样。所以，当他听到林红衣咨询，４２０选票应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不仅如此，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可能已经被装到了一个圈套中，一个弥散着熟悉味道的圈套中。这味道，是从一个律师身上弥散出来的。
他仔细地回忆起了领地公馆业委会改组之后，与业委会的接触。第一次是马青来咨询业委会改组事宜的。第二次来，马青带了几位业主，主要是通报几位委员辞职，并备案新的业委会情况。当时，马青的表态非常好，陆正德也给了他们很多鼓励，希望他们能充分履行业委会代表业主权益的职责，做好工作。第三次马青也是带了几个业主来的。她们向陆正德表明，领地公馆关于是否续聘金宁饭店物业的投票还没正式开始，现在又有一些业主质疑，并想重新开业主大会，直接选聘物业。他们想听听街道的意见，是不是可以这样做。陆正德觉得这个业委会主任的确是负责任，对他也很尊重。他和副手商量过后认为，既然前面的投票还没结束，那么也就意味着全体业主大会的决议尚未形成，可以搁置下来，重新召开业主大会。马青他们特别要求把当天会议的内容写成会议纪要，打印出来，当场签字。陆正德当时还觉得，马青的工作的确非常严谨，于是也欣然签名。
可林红衣反馈的情况则表明，４２０投票已经结束。不光是结束了，而且统计结果都发出来了。为了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林红衣还特意把选票、统计表等数百张资料复印了一份，交给了陆正德。看到这些选票的复印件，陆正德知道，事情的性质就已经改变了。在前一次投票已经完成、统计结果已通过微信发布过的情况下 ，业委会必须要完成结果的公示。因为结果公示，是业主大会的最后一个关键环节。业委会是业主大会的执行机构，只能执行业主大会的必要流程，而不允许裁量、否定业主大会的既定事宜。
为了谨慎起见，陆正德一再向林红衣确认投票结果的问题。林红衣如实地把情况反馈给了他。而且，林红衣还把目前小区微信群里有人不断攻击邻居、侮辱别人的情况也向陆正德说明了情况。当陆正德拿着林红衣的手机，翻阅微信群里的乱象时，他仿佛再一次看到当时欢乐嘉苑事件中，同样是微信群里业主对骂甚至线下打架的情况。这几年来，梅林街道物业办管辖的范围内，成立业委会、换物业公司，已经成了一种风气。基本上业委会成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走老物业，换新物业进来。像欢乐嘉苑等几个小区，业委会更是３年一换届，业委会新主任上来就换物业。算来，六年内，欢乐嘉苑已经换了三个物业公司了。陆正德在欢乐嘉苑事件上吃了大亏。当时他考虑到自己毕竟要退休了，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基本只以协调为主，法律法规方面的坚持还是少了一些。也正是因为他的含糊和暧昧，导致欢乐嘉苑的新物业公司在尚未完成交接时，就在业主们持械的暴力行动保护下，闯进了小区，酿成了数千人聚集的大事件。当时该事件背后的总策划，就是桑律师。
陆正德对于桑律师非常熟悉。因为这几年来，梅林街道物业办辖区内更换物业公司的事情，大部分都出自桑律师之手，手法基本一致。成立业委会——以高压方式封住持有不同意见业主的嘴巴——在投票上运用一些手法获取双过半的投票结果——如果业主反对情绪激烈，便在现实中也施加压力——如果还不行，那就让新选的物业公司用“暴力”方法冲进来，以既成事实的方法胁迫政府管理部门协调和支持。陆正德在欢乐嘉苑就是在最后这个环节上迟了大亏。虽然理解他已经快要退休的心情，梅林街道的孟书记还是狠狠地批评了他在这件事情上不肯作为、懒政的作风，加上这件事情闹得影响太大，所以陆正德背上了一个处分。
陆正德充分汲取了之前的教训，在林红衣来反映过情况之后，就马上约谈了马青。马青在陆正德质问下，迅速改口。
马青道：“陆主任，可能是你们当时理解错了，之前我们提到的４２０投票没有开始，就是说没有开始公示，不是说投票、计票没有结束。本身４２０的工作有很多问题，重新搞个业主大会也没什么不好啊！”
陆正德道：“马总，我是很严肃地跟你在沟通。上次你们来，说４２０还没有启动投票，跟你今天说的完全是两回事。我这个会议室是有监控的，你想不想看看？”为了保护林红衣，避免矛盾产生，陆正德有意没有提到自己已经有选票复印件的事情。
马青看赖不掉了，于是赶紧转换了话题：“我们也是为了业主好啊！换个好物业公司有什么可以的？其实我们的律师跟我说过的。业委会的工作，属于民事范畴，不就是民不举官不究吗？我们只要做好业主的思想工作就可以了，是不是？”
陆正德笑了笑，道：“律师？你们是哪个律师啊？桑律师吗？”
马青楞了一下，道：“你就不用管是哪个律师了，反正是我们好多个业主都去咨询过律师的。我们业委会法律顾问也说了的。”
陆正德道：“民不举官不究，这话不错。不过我提醒你，你们业委会一定要注意团结业主，认真依法依规做事情。我可以把话放这儿，如果不能团结业主、不能依法依规，你们是走不下去的！”
马青一看陆正德不那么绷着脸了，于是拍着陆正德的肩膀道：“这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依法依规做事情。其实啊，陆主任，我们小区业主能人很多的，你只要能支持我们业委会工作，我保证可以让你们领导给你连升三级！”
陆正德听了，心里不禁怒火中烧，但多年的公务员经历，让他还是强压怒火，含笑对马青道：“连升三级就不敢了，我也就剩半年一载就可以退休了。到时去给你打工去！”
做业委会主任做出“总统”感觉的马青丝毫没有听出来陆正德的嘲讽之意，反而当了真：“你放心！到时候保证比你现在挣钱多几倍！”
陆正德一看马青如此癫狂而不自知，只有苦笑。
紧接着，马青拿出来一份名为《领地公馆物业选聘标准、流程说明》的文件，文件加盖了业委会的公章。
马青道：“陆主任，我们正在进行物业选聘，选聘标准和流程已经出来了，按照要求，我们向街道报备一下，也请街道指导一下。”
陆正德把文件拿过来，看了一眼，放在桌上，道：“马总，你最好听听我的意见。之前你们续聘金宁饭店物业的投票已经完成了，所以你们必须得先把前面的公示工作做完，才能进行后面的工作。要不然，有业主投诉，你们就只能停下来，仍然得回头公示前面的投票结果。那样，你们就走了弯路了。你这份文件我收下，但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暂停发起物业选聘的业主大会。”
马青道：“陆主任，你就放心吧！大家现在都很支持选聘物业的事情。对于前面续聘的投票，业主们已经没有意见了。再说选票现在也不在业委会手里，没准儿都丢了呢。我手上没有选票和统计表，怎么公示啊？”
陆正德道：“你们的选票不是在一个志愿者手里吗？你们去拿啊！”
马青明白，陆正德已经掌握了具体的情况，便敷衍了几句后，匆匆告辞了。
回到办公室，陆正德首先给林红衣打电话，再次确认过选票和统计表等资料的原件完整的之后，就紧急开了个专题会，做出了决定。次日一早，一封梅林街道物业办的指导函便发到了马青手中。
指导函
领地公馆业主委员会：
你委于２０１７年５月２５日向我单位提交的《领地公馆物业选聘标准、流程说明》等材料，我单位已收悉。
对于你委要求我单位对领地公馆物业选聘标准、流程等事宜进行指导一事回复如下：
现我单位收到领地公馆业主提交的书面材料，材料载明，２０１７年４月下旬，领地公馆业主大会对是否续聘金宁饭店物业公司议题进行表决一事已经完成，已有面积过半、人数过半的业主同意续聘金宁饭店物业公司。根据物业管理相关条例，业委会是业主大会的执行机构，不具有决定与全体业主共同利益事务的权利。
鉴于此，请你委收到本函之后三日内，将表决结果及清单向全体业主公示，并将相关材料向我单位备案。
你委组织召开业主大会选聘、续聘物业公司过程中，应严格按照法律法规的规定进行，否则我单位有权责令限期改正或撤销决定。
抄送：梅林街道派出所、梅林街道综治办、领地公馆全体业主。
梅林街道物业管理办公室
２０１７年５月２５日
起初，马青打算把这个指导函的事情先压在手中，还安排人紧急到小区的三个公示栏上把指导函扯下来。但到了晚上，一张指导函在公示栏中的清晰照片发到了群里。据说是一位住在小区的退休的副部级干部家保姆拍的。他也一直在微信群里，只是一直没有发言，但却对事情的进展比较关注。所以要求保姆每天来家中的时候，都要把公示栏里的东西拍一下给他看。这张指导函的图片，白天是在业主们之间点对点传的，晚上时把这张图片发出来的居然是姚源锋。
假装是医生－绿夷３３－２（姚源锋）：街道的这些小头目，居然也要干预我们小区选物业的事情。难道我们小区选什么样的物业公司居然是要政府说了算吗？太可笑了！
毕竟大多数业主还没有看到这个指导函，所以图片发出来之后，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马青看到后暗自咬牙骂道：“蠢货！”可是既然已经发出来，就撤不回去了。马青赶紧出面洗地（洗地：指网络上为一个被人所关注的错误进行合理化解释，以降低该错误产生的传播影响）。
Ｂｅｌｉｎｄａ－散尾竹３９－１（马青）：这封指导函，我们居然没有收到！我作为业委会主任，也是现在看到。首先我不知道这封指导函的真伪，不好做太多评价。其次，我去过街道后，街道物业办的领导对我们选聘物业是支持的，他们态度没有变。你们想想啊，政府怎么会朝令夕改啊？前面不是有一封会议记录显示，街道物业办是同意搁置４２０，支持搞物业评聘吗？大家放心，政府态度不会变。这封指导函的情况，我尽快核实。要相信政府哦！
单翅蝴蝶－玉蕗藤２２（肖晓依）：其实这封指导函假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政府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大家要知道，如果没有业主去投诉，政府是不会管我们小区的事情的。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业委会捅刀子。大家是邻居，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这样做，真是素质堪忧啊。
肖晓依一出手，黑白顿时颠倒了过来。这个说法，似乎业委会是一个谦和有礼的组织，而业主却不跟业委会沟通就直接去政府部门投诉了。好像微信群里，业主们正常提问、善意提醒就受到攻击谩骂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毕竟还是有不少清醒的业主。
布谷鸟－杜若２２－１（何采薇）：政府公函造假，恐怕没人敢干吧？我看里面说的内容挺中肯的。前面４２０的票应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另外，群里都是邻居，请不要随意攻击人、骂人，大家都在一个小区，难道不见面了吗？
８０后的北京人何采薇在银行工作，小小年纪便已经成为支行的一把手，说话办事非常泼辣、干练，尤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此时的何采薇，还是“半路上车的吃瓜群众”，对之前的事情了解并不多，甚至对业委会为什么换了主任都不太了然。只是就事论事地觉得，业委会应该照章办事。她跟马青私交不错。马青之所以能进入到领地公馆的姐妹群、后来结识林红衣、李如曦、轩郦颜等人，都是何采薇的引荐的。何采薇最近刚刚出差回来，处理完一大堆工作上的事情，才有时间看看小区的微信群。一看之下，却发现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群里“爬墙”看了好一阵儿，才大致弄清楚原委，于是顺口就说了几句公道话。没想到，几名业主气势汹汹地冲到群里对她围攻起来。有质疑她居心叵测的，有说她是金宁饭店物业的卧底的，有的还质问她是不是业主，以及如何证明她自己是业主，以及如何证明她自己的动机是纯洁的、想法是清白的。
在任何一种论战中，最具攻击性的，莫过于要求对方“自证清白”。自证清白是一个具有迫害性质的陷阱和深渊，大多数人往往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最终把自己陷进去。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国家确定了一个和“任何人不得自证其罪”一样著名的法治原则：“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有权保持沉默”的同义语就是“你不必自证清白”。从另一方面来说就是，你如果认为对方有过错，你必须自己提供证据来证明你的观点。
８０后的何采薇哪里见过这阵仗，虽然泼辣性格让她奋起迎战，但对方要求她自证清白的陷阱和数人围攻的态势最终还是让她招架不住，败下阵来。正在气鼓鼓的时候，马青给她发来了微信。
Ｂｅｌｉｎｄａ－散尾竹３９－１（马青）：妹子，你参与这些事情干嘛？我当主任你还不放心啊？
布谷鸟－杜若２２－１（何采薇）：这群疯狗！太过分了！对邻居就跟对待仇人一样！
Ｂｅｌｉｎｄａ－散尾竹３９－１（马青）：这些人我跟他们说过了，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他们这些人也没有恶意，就是冲动而已。其实想换物业没错，金宁饭店物业的确是扶不起的阿斗。
布谷鸟－杜若２２－１（何采薇）：换物业就换物业，按规矩来不就行了吗？就像我们银行一样，做事按规矩来，轻轻松松、明明白白多好！我说得不过分啊，要他们不要攻击邻居，按照规则公布４２０的结果，你们业委会肯定会要做的，不是吗？
Ｂｅｌｉｎｄａ－散尾竹３９－１（马青）：妹子，你太天真了。做业委会工作不容易啊，这些业主又不是我的下属，再加上很多人素质不高，啥也不干，就要挑刺。４２０的投票是有问题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业委会已经有决定了，要重新选聘物业公司，让更好的物业公司来服务我们领地公馆。这不是大好事吗？
布谷鸟－杜若２２－１（何采薇）：我懒得管这些事情，跟我有啥关系。他妈的这帮坏人，还攻击我！对不起我说脏话了。
从来不说脏话的何采薇，这次也被逼着骂了人。只是到底不擅长此道，对脏话实在词穷，一句国骂也就是何采薇骂人的最高水平了。
Ｂｅｌｉｎｄａ－散尾竹３９－１（马青）：你啊，就是个北京大妞，甭管这些事了，就好好忙你自己的工作吧，我的大行长。至于小区的事情，我们有系统的筹划，将来会让小区提升好几个档次，这不是所有业主都期望的吗？有些业主不理解就不理解吧，为他们好，将来他们会知道的。
这封梅林街道物业办发出的指导函没两天，第二道指导函又发下来了。但马青早已打定主意，不理街道的茬儿了。马青的底气来自于桑律师的指点。在刘念辰组织的一场小聚会上，马青、阿庆、杜岚等人悉数到场。在聚会上，刘念辰隆重地向他们推出了桑律师。桑律师首先从宏观的角度告诉他们，业委会是业主自治组织，只要没有违法犯罪，各级政府基本上对业委会是奈何不了的。因此，只要业委会能掌握“民意”，那么对街道的所谓指导函根本不用在意。你指导我，我可以不听啊，因为业委会是业主自治，只要业主们没意见，你就拿我业委会没办法。听着桑律师的高论，马青顿时觉得，业委会其实是政府部门管不了的方外之地，这可令她非常兴奋。她赶紧抓紧时间向桑律师请教了很多具体问题，桑律师都一一回答了她。接着，刘念辰又向他们介绍，桑律师还是著名的上市公司绿善物业集团江苏公司的法律顾问。
这时，柳依雪说话了：“我在海口、大连、上海等几个地方的别墅，都是绿善地产开发、绿善物业在管理的，他们的服务比金宁饭店物业不知道好多少倍了。所以，这次我联系了绿善物业，让他们也参与我们小区的物业竞聘。”
柳依雪是马青之前一直想接近的大人物，以前只能在人多的聚会上客套几句，像今天这样小范围交流的机会还是第一次。她马上表态道：“绿善物业很好啊！这么优秀的公司，当然应该参加我们的竞聘。”
柳依雪道：“我说的是，既然他们参加竞聘，就一定要成功才行。”
刘念辰道：“对，这么多家公司报名，我们肯定得有一个重点。柳总对绿善物业有感情，又与他们的管理层很熟悉，这再好不过了。马青这么有能力的业委会主任具体操作，阿庆、杜岚你们配合好马主任的工作，肯定没问题的。绿善物业请桑律师做法律顾问，也是势在必得的。在越城市，帮助物业公司抢盘的业务，如果桑律师说自己的第二名的话，恐怕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名吧！”
阿庆半天没说话，一边在听，一边在想着心事。其实，这段时间他早已清楚，帮助一个物业公司进入小区，物业公司至少可以给出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费用。所以，他积极联络了好几家物业公司，明里暗里都跟他们把这个潜规则说明白了。只有绿善物业公司，他联络的时候，对方的联系人一直支支吾吾，说是参加竞聘没问题，但费用问题要领导层才能决定。所以本来在阿庆看来，绿善物业就算报名，也不可能让他们进入到最后的候选名单上的。但今天看到柳依雪和刘念辰的态度，显然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做好了筹划，而且也打定了主意。而柳依雪可能是比刘念辰资产更雄厚的财东。有一次柳依雪在微信群里发出自己打算转让的房产，近十套全国各地的别墅、数十套门面房、两栋写字楼，当时在小区里是轰动了的。也是从那以后，才有人传，柳依雪是北京一个大领导妻子的表妹。此刻，他能感觉到柳依雪和刘念辰是早早就有过沟通的，要不然柳依雪就不会在业委会上帮助阿庆解围了。所以，虽然阿庆觉得他们这样定下来主推绿善公司，那块潜规则的蛋糕恐怕与自己的关系不太大了，但刘念辰毕竟还是留给了他不少空间。加上能得到柳依雪的认可，那么以后做生意的机会就非常多了。所以阿庆也表态，坚决支持绿善物业进入小区。只是阿庆还是没有想明白，柳依雪和刘念辰为什么对业委会与置业交接这件事情这么敏感、非要把交接工作推迟到新物业公司进来才行。
正是这次聚会，让心里有了底的马青，就打消了以工作调整来应对街道指导函的想法。反过头来，她还安排杜岚向街道送去了一封邀请梅林街道物业办陆正德主任等参加新召开的业主大会的邀请函。看到业委会执意不回头，所以街道的第二封指导函就发出来了。
指导函
领地公馆业主委员会：
你委于２０１７年５月２７日向我单位提交《邀请函》，我单位已收悉。
根据《越城市住宅物业管理条例》第十三条的规定“召开业主大会会议，应当于会议召开十五日前将会议内容函告街道办事处（镇人民政府）、社区委员会”，你委的《邀请函》不符合前述规定。
此外，我单位已收到领地公馆业主提交的书面材料，材料载明２０１７年４月下旬，领地公馆业主大会已经对是否续聘金宁饭店物业等议题进行表决，已有面积过半且人数过半的业主同意续聘金宁饭店物业。目前，业主反映的事项尚未处理完毕。
鉴于此，我单位认为你委目前不宜召开物业公司选聘大会。
特此函告！
抄送：梅林街道派出所、梅林街道综治办、领地公馆全体业主。
梅林街道物业管理办公室
２０１７年５月２７日
这封指导函出现在“实名群”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当业主们在群里纷纷发表意见的时候，阿庆又站出来说，这个照片是假的，是ＰＳ的。于是暖昕便自告奋勇，到小区北门公示栏去查看究竟。当暖昕了北门公示栏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女子正在从公示栏撕下了一份东西，准备上车走了。她赶紧迎了上去说道：“这是小区公示栏里的东西，我能看看吗？”
女子不情愿地道：“有什么可看的，不重要的。”
暖昕坚持道：“这是公示给所有邻居看的，你不能撕掉拿走啊。”
此时，看到了群里对话，有些担心妻子的老段也已经走到了北门的公示栏旁边，女子只好妥协了。暖昕拿到女子手上的材料一看，正是群里图片中显示的指导函。机警的暖昕对女子说道：“我需要贴上去拍个照，之后你想怎么处理我不妨碍，你看好不好？”
看到自己的行为被揭穿了，女子一脸尴尬，也不好说什么。但等暖昕拍过照后，她仍然上前把指导函撕了下来。暖昕问她：“你是不是我们小区的业主啊？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我说不妨碍你处理，你还真要拿走啊？这是政府公函啊！”
女子着急了，道：“我怎么不是业主啊？我是柳依雪的弟媳妇。我姐说，这封东西有可能是别人伪造的，想拿回去看看。”说完，便匆匆上车走了。
回到家中，暖昕便把一张能看到文字内容的近照和一张能表现出该指导函贴在公示栏的全景照发到了群里，顺便＠了柳依雪，想证实一下真伪。
塔城蓝－散尾竹６－１（暖昕）：文件我看到了，也拍了照。相信是真实的。但是这份文件被一个自称是依雪姐的弟媳妇的人撕下来拿走了。＠诗和远方－玉蕗藤４０ 依雪姐，是真的吗？
柳依雪直到将近十分钟后才给了回复。
＠诗和远方－玉蕗藤４０ （柳依雪）：＠塔城蓝－散尾竹６－１ 是我让我弟弟的爱人拿的，我想看看这封指导函是不是真的。
暖昕虽然跟柳依雪没有太多交集，但也见过几次面，于是也就没有深究。
塔城蓝－散尾竹６－１（暖昕）：好的，依雪姐你见多识广，正好给我们把把关。
但其他业主却不那么客气了，很多人纷纷质疑，一个业主有什么权力把公示给所有业主看的文件拿回家去。柳依雪自知理亏，分辨几句就不说话了。肖晓依与柳依雪住得近，相交甚好，而且柳依雪也给了她不少生意，所以赶紧出来说话。
单翅蝴蝶－玉蕗藤２２（肖晓依）：大家太敏感了，大晚上的，去门口看多不方便啊，公示栏那里又很暗，看不清楚的。依雪姐让家人拿回去看看，也不为过，看完了贴上去不就得了。都是邻居，干嘛这样苛责别人啊。
但这第二封指导函，最终还是没有贴回去。但为什么柳依雪会拿走指导函，而且后来没有贴出去，实在是令小区内很多邻居费解。因为温文尔雅的柳依雪，与阿庆、姚源锋之流的人实在是判若云泥，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之间的行动，会有什么样的关系。
实名业主群里反而对林红衣的攻击谩骂声又多了起来。因为马青明白，能给街道提供这些材料的，也只有手里拿着选票和统计表的林红衣了。只有堵住林红衣的嘴，这件事情才能顺利往下推。因此马青组织阿庆的“狼之队”开了个会，要求必须把业主去街道投诉的人都“按”住。
有抢盘高手桑律师在后面辅政，有几位大富豪力挺，有马青“总统”驾驭，有“狼之队”护航，绿善物业入驻领地公馆，似乎只剩时间问题了。对于这一点，刘念辰相信，柳依雪相信，马青、阿庆、杜岚和“狼之队”的成员们都相信。因为他们相信，凭借他们的实力和手段，不用说“按”住林红衣，就是需要“按”住再多的人，也不在话下。
但他们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