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忐忑
下午，忐忑的心情一直萦绕着李学琛，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看树，这个不好的爱好如今竟然成了影响岳翎的罪魁祸首，甚至影响到了岳翎乃至一家人命运。李学琛乘着老师不注意，在自修课的时候偷偷溜去认真揣摩了那两排树。
虽然一无所获，但他还是确定岳翎的心里头一定藏着什么秘密，那很可能是一种想法，在李学琛看来多少有些恐怖的思想，它主宰着岳翎，让她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不可琢磨。
晚上，飞机头为了中午的事特地跑来找李学琛，两个人在小巷昏暗的路灯下聊了一会儿，飞机头说：“不要瞎想，我对你妹妹是那种很本分很纯洁的喜欢。”
“那你还一天到晚带她出去吃饭，现在她要是连书都不想念了，你让她以后毕业了干嘛？你养她？好吧，就算你有钱你养活她，我们还有一大家子人呢！以后吃饭都成问题，你知不知道！”
“但你也别逼她呀，你们家的情况我也知道，她现在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很正常。”
飞机头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李学琛没有反驳他，叹了口气，“这个我懂……”
“顺便提醒你这个做哥哥的一句，岳翎现在这体格，多半是营养不良的，你还是多让她吃一些营养的东西，免得发育不良。”
“你怎么知道？”李学琛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作为女生，胸部小了点！”
“你？！……胡说啥？”
飞机头很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你激动个什么劲！我是认真的！”
李学琛骤然暴怒而握紧的拳头这才缓缓放松，“你最好别有什么非分只想，我今天不想再打人！”
“老兄，做兄弟的是在跟你掏心窝子的说话，你好歹听我个一句半句！”
“你的话管什么用？要不你去劝劝她？”
李学琛说他多半坏事，“你别帮倒忙就是万幸的了！”但是，他决定派他去监视岳翎。
从中午当中打了岳翎一巴掌之后，原本理所当然的权利和立场，如今已经被一种可怕的事实——要是被戳破的话——彻底的抹杀，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权利干涉她，“实际上，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而已，我凭什么呢？”自从李学琛扇了岳翎一巴掌开始，小臂就一直隐隐作痛。
“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用力过度折断了手腕？”
“哼！你倒还真是打的下手，我一点也不担心你是不是骨折了，折了才好，我就是觉得小翎会不会很疼！”
李学琛要飞机头监视岳翎，却没有告诉飞机头关于树的事情，除此以外，他还做了一件卑鄙的事情——偷看岳翎的日记。
李学琛自然无法光明正大的待在家里看，他想了一个办法，就是趁岳翎到医院照看爸爸的机会，把她的日记本偷偷带到去辅导班上课的地方，回家的时候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市里一模以前的最后几次补习，李学琛调整了辅导的课时，一般是一个科目上两节课，也就是九十分钟。上午安排两个小时给学生自修答疑，李学琛有十分充裕的时间，去窥伺岳翎的日记。
怀着一丝羞恶与忐忑，他打开了岳翎的日记本。
“……
岳翎并不知道，她注意C的时候，身后另有一双眼睛带着某种女性本能的戒备锐利地注视着她。
那女孩叫小雅，从第一眼她就不喜欢岳翎俏皮的马尾，也不喜欢她玲珑的身段，更不喜欢她白皙的皮肤下有些病态的忧郁……岳翎不知道那个有着慧黠大眼睛，纯真扮相的女孩为什么欢笑间总隐藏着敌意，其实她是蛮喜欢她的。
小雅表面上和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侃侃而谈，内心却讶异她和C有着如此相似的灵气，她不见得如传言的那样美丽，但小雅却一点也无法从岳翎身上找到优越感，她神采飞扬咄咄逼人，让小雅很不安……”
这些凌乱的文字完全不像日记。
与上次被班主任收起的那本日记不同，上面已经不再是一些派遣心绪的诗句，这俨然是一部正在进行时的小说。情节设计的其实比较干脆，不是很难读懂，但是小说出现的人物就像一天之内见到的人一样多，情节串联的跨度很大，以至于不是细心仔细的阅读，很容易混淆，不过，李学琛还是抓住了几个经常出现的名字，小说是以岳翎自己为原型的，故事也都是来源于生活，这么想的话，也不难猜出，这个“小雅”很可能就是邱如夏，而那个叫“C”的男生，是谁呢？
李学琛忐忑起来，翻页的手指忍不住的颤抖。他打了岳翎一巴掌，而岳翎的日记里有个男生叫“C”，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跳过看不懂的往后翻，仔细搜索关于“岳翎”和“C”的部分，结果发现“C”的名字出现得很少，好像被刻意藏了起来，最后，终于在最近的日期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
C打了岳翎，因为岳翎在书法课上用毛笔在另一个男生的脸上画胡子。
岳翎没恼，也没还手，但觉得C很小气，可是C不肯原谅她，所以，小雅提出和他约会的时候他没拒绝，岳翎看见他们手挽手走在一起时，心痛了起来。
C不再和岳翎讲话，只让她在一旁偷看，凡是她看得见的地方，他总和小雅在一起，岳翎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更伤心。小雅对岳翎说，你不要缠着C，他是我的。岳翎冷眼注视着小雅的脸，目光不怀好意地移到她的胸前，那件红艳艳的毛衣把小雅的胸脯撑得鼓鼓囊囊，她不等她回答转身就走了。
岳翎下意识地低眸，发现必须把脖子藏起来才能看见自己的胸部，她第一次有了渴望早熟的冲动，奇怪，只要小雅的身影消失，她就觉得全身舒畅
……”
这一段李学琛看了三遍，越看越不知所谓，九行，265个字，让他的心跳加快到连邱如夏的笑容也无法逾越的速度。
“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心猿意马的不知多措的文字，到底渗透着多少内心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李学琛觉得是到了他自己扪心自问的时候了，他想马上和飞机头谈一谈。
人往往如此，蓦然回想起内心的某些支撑点如今早已岑寂成灰尘一般，自己已经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自己偷看岳翎的日记，已经产生一种交织着心慌意乱的罪恶感，就像贞洁的少女被陌生人看到了“禾幺”处的羞怯。
“小李，来来，你出来一下。”洛杰的母亲敲了敲书房的门。
洛杰，是李学琛接手辅导的学生，按理说以李学琛的性格，兼职做家教不会是他考虑范围内的事情，不过迫于生计，男孩子承担家庭的责任，于是在周末的时候他会到洛杰家里帮助他“答疑解惑”。
洛杰的妈妈敲门的声音很有规律性，先是试探性的敲两下，示意里面的李学琛，预示着自己有事情，要么进来，要么就是找李学琛交代什么事情。洛杰诡异地瞅了李学琛一眼，他不爱说话，有点自闭，也许是因为单亲的缘故，他似乎很不喜欢他妈妈，李学琛也不喜欢那个女人。
“给，这是这个月的补习费。”
“怎么这么多？”李学琛明显地感到手上的一叠钞票的分量不对。
洛杰妈妈关上房门，走过来牵李学琛的手把他带到床边：“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不好，你爸那个病是很花钱的。况且，你每次超时也没开口问我多要一分钱，洛杰成绩好我也省了不少心，这是你应得的。”
“阿姨，你不要这样，洛杰成绩能进步，那是他自己的努力，我只是在旁边旁敲侧击罢了，真的不能要这个钱啊！”
“一定要收下，”她抓起李学琛的手把钱塞进去，然后牢牢捏住不许他挣脱，“你现在正是考大学的关键阶段，我知道你心里别扭，可犯不着和钱过不去啊？想想你父母，你的未来，还有你妹妹，收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半老徐娘的洛杰妈妈，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种对李学琛的爱不释手，他不时的用光滑柔软的掌心摩挲李学琛中指握笔部位上的老茧，反反复复的摩挲，女人难以令男人抑制冲动的鼻息，让李学琛心浮气燥，全身起鸡皮疙瘩。
没过多久便得寸进尺地抬手摸了李学琛的脸：“唉，阿姨真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舍不得你年纪轻轻就那么辛苦……”
李学琛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我去！你还真是不嫌恶心！”李学琛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言自明，可是没办法，拿人家的手短，自己还真没必要跟自己的老板闹僵。过来好久，也许是对方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才松开李学琛，他逮着机会立刻抓起床上的书包落荒而逃。
在黑漆漆的巷口撞倒一个人，那人一骨碌爬起来堵住了他的去路，是洛杰。“你敢对别人说一个字，我就宰了你！”
李学琛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不见了。回到家，王美琴说飞机头打过很多通电话找他，他不声不响地把钱放在餐桌上，撂下一句话，“行，我知道了！”
直接爬上阁楼躺下。
他累了，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