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想他了
柳云溪这些日子原是去泰山了。
那日下午,虫娘一人步行来铺里,说是在秀珠楼闷闷的没意思,特意来找我说话,告诉我柳云溪的去向。
知道他去哪里,我就安心许多。因此也可以有些盼头,盼着他或许回来以后还能见上几面。
明明我俩不该有关系,可偏偏剪不断,理还乱。
虫娘在铺子里坐下,我倒茶给她,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中间是我新置的方桌,细颈瓶里也插一枝柳枝。
“生意可还好?”虫娘也不喝茶,坐着看我问道。
“嗯,每日都能早早卖光。”我也坐着,左脚搭在右脚上,手搭在腿上,看着我辛苦经营的铺子。
现在我能养活自己,这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交待。
“那就好,看你一个女子经营这铺子,真是……。我若有你这般魄力,也不在那青楼呆着了……”虫娘似乎是羡慕我,微微含笑对我说。
“一个人在外,不靠自己没办法……”我也是无奈,但这就是事实啊。
虫娘莞尔一笑,“可有中意的公子?妹妹岁数也不小了吧?”
没想到虫娘会这么问我,摇头红脸说句谎话:“没有。”
“呵呵呵,那就好办了……”虫娘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虫娘买些点心笑盈盈的离去。
几日未见柳云溪,打理起铺子也力不从心。
我也曾偷偷想过,如果他成亲,会不会给我喜帖呢?
如果他成亲,我是不是就死心了呢?
这几天总是阴雨连绵,和我的心情一般。一场秋雨一场寒——街上往来的人就少些,点心也做的少些。茵茵白日几乎都在作坊那边,只有婆子和我在店里。
每日都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厮,在天快黑时把剩余的点心全部买走。
这日天将黑时点心才卖完。外面似乎比往日更清冷些。被风雨吹落的黄叶粘在石板路上,几个勤快的酒家挂出灯笼,在秋雨中摇摆不定,街上行人也都行色匆匆,谁也不愿在这风雨中瑟瑟……
正要打烊关门,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马上的人戴着斗笠,披风随风扬起,看不清他的面容,接近我的时候,“嘶——”地一声停在我眼前,却吓我一跳。那人跳下马,摘下斗笠,熟悉的笑容就立刻温暖到我。
他刚从泰山回来就到铺子里来。
“我来看看,我也是合伙人了,呵呵……”说着就跟我进到铺子里。
外面风雨飘摇,赶紧沏壶热茶给他倒上。雨水渗到斗笠里面,将他额上的头发都打湿了。
“柳公子去泰山,这是刚回来么?”眼见茶碗几口就喝光了,我再给他倒一杯茶。
“嗯,有点私事跑一趟,也和薛捕头听到些线索,过去看看。”他又很快把茶喝光,应该不是饿了就是渴了。
又端些点心给他。果然是饿了,虽然吃的很文雅,可是我数着他一共吃掉五块。
“小娘子这几天怎么样,还好么?”吃完最后一块点心,他又恢复惯有的优雅。
柳云溪似乎也比较关心我,这是最令我难以捉摸的。
“我……挺好的……。”隔着烛光我说道。
“嗯,味道不粗,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好。”他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聊了。
尴尬啊。也许见一面,能见到他就够了。说话的环节可以省略掉。
问及他案子进展,只是锁眉摇头,却问起铺子里的状况。
我把账本拿给他看过,他点头称赞:“还不错……”
和柳云溪其他生意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他只坐了一会儿,便道别离去。
他来,我喜;他走,我念。
这天是相国寺开放的日子。铺子里点心早早卖完,就着婆子打扫下,茵茵和我去相国寺上香祈福。
在烟雾缭绕的大殿上,我跪在那里,虔诚地祈祷:
只希望自己能尽快回到现代,越早越好,否则我也许会有留下的念头。
捐完香火,在相国寺前街却意外遇见徐冬冬。我有意无视,她却款款上前,眉毛挑起来微笑:“这么快就忘了?”
“娘子认错人了吧?”我不敢直视她,故作镇静。茵茵在我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那日一进门就闻到二位身上的脂粉味……”徐冬冬笑掩口而笑。
我只好赔笑:“娘子好厉害!”
徐冬冬看见我身后的拖把,拖把正狂摇尾巴。
徐冬冬惊喜地说:“好生让人怜爱的小狗啊!”说着就俯身抱它。拖把此时谄媚的样子真让人无法形容。
看冬冬抱着拖把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女孩儿,没有任何烦恼,眼神里尽是单纯的快乐。
“二位都是干净的娘子,不懂我们风尘女子的苦楚。”徐冬冬抱着拖把,瞥了我一眼,有意无意的说:“以后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罢,那一日若不是柳公子出手相助,怕是二位已经在去泰山的路上了呢。”
“额……娘子说什么,什么泰山……?”我警觉道。
“咳咳,”徐冬冬自知说漏嘴:“以后不要再去秀珠楼就是,那不是你们去的地方。”
说完放下拖把匆匆就离开。
直觉告诉我这徐冬冬似乎知道些什么,茵茵也察觉到了。
我们直接奔柳府去。因为只坐轿子去过一次,凭记忆找过去还是颇费些周折。
直到见到那朱红色的高墙,那寂静的小巷才确定我找到了。
这一路也绕了不少弯路,见识了东京城里各式各样的桥,还有那些蜿蜒的河道和来往的小船。
城池虽不是方方正正,城内却规整,集市和商业都是随着河道走向。
抵达时已将近日落。
叩开大门我和茵茵报上名,立着不动等待通传。
开门的却笑迎道:“二位娘子请,我家老爷说过,蔚迟小娘子随时来都不必通传。”
开门的小厮我看着却眼熟:“咦?你不是日日去我店里……”
这小厮就是每日天黑时去店里买点心的小厮。原来,怕我挨的太晚,每日柳云溪都叫人去买光剩余的点心。
小厮自然没想到会是我们,“小娘子好眼力。”
事关紧要,也没有闲情去欣赏这大宅院,随小厮进了书房。
柳三变却没在用功读书,而是在亭廊上独自饮酒。写字的时候旁若无人,想必那些流传千古的佳作,都出自他这种半癫状态。
柳云溪过来之前我在架子前信步看着,拿起之前送给柳云溪的音乐盒,里面是经典的“献给爱丽丝”。这是一个锡合金的音乐盒,做工精巧复古,音色悦耳动听。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让我想起学校,周妈妈,医院……
随着最后一段“滴答滴答滴答滴”结束,我把音乐盒反过来想再上发条,忽然发现背面赫然印着“made in China”。
刚看到时也吓一跳,后想其实也无妨——反正柳云溪不认得,而且也没有人认得,大不了就说是某种吉祥祝福的图腾——我已经习惯开口就说谎。
柳云溪进来时我正在看音乐盒,还没来得及放回去,他就凑过来,“谢谢你的礼物,很好听,我都学会了……”
听他的声音像是着凉了,该不会昨晚淋雨的缘故。
“你——柳公子,你病了?”我放回音乐盒,皱眉对他说。
我想我的关心都写在脸上了。
“没事、不要紧……啊——嚏!”他边说还是打了个大喷嚏,“小事,呵呵。”
他笑着对我说,一如既往。
我和茵茵把遇见徐冬冬的事和柳云溪道明。
柳云溪紧锁眉头,不时还打个喷嚏。
沉思一阵子,柳云溪又说:“淼淼,你不是想去秀珠楼么,今晚我再带你去一次。”
他真把我当成他表妹了,这样亲昵的称呼,不应该。
也许我不该去问以后会怎样,就这样顺其自然,自然而然。
能和柳云溪一起,去哪里我都会开心。虽然不能k歌,可是能出去玩一玩散散心。这里的娱乐实在太少了。
“记得带上拖把。”柳云溪不忘嘱咐我这句。
晚上我乔装好,和茵茵一起在秀珠楼街口等柳云溪,他早已等候在那。依旧是那件白色银边的长衫——他穿白色最好看。
秀珠楼依旧歌舞升平,我们这次去的是三楼的包间。装潢不似二楼般华丽却古朴典雅,檀木香气扑面,用现在话说就是低调的奢华。
柳云溪直接叫徐冬冬来。
和徐冬冬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女子,相貌平平,气质一般。这样比起来,徐冬冬的确也是花容月貌。徐冬冬挨柳云溪坐下,其余则在我和茵茵两侧。
“柳公子今天怎得这番雅兴?”徐冬冬边倒酒便问道,斜眼看我和茵茵一眼。
“这不两位公子难得来我府上拜访,总得尽地主之谊。”柳云溪平静至极,等着冬冬倒酒。
徐冬冬暗自笑下。
我也局促的回笑。我不知柳云溪带我们来的用意,只在这喝酒作乐,跟着美女们学习划拳。徐冬冬认识的字不多,自然谈不上附庸风雅之事。
徐冬冬总是故意往柳云溪身上靠,柳云溪只好不停地躲闪。
最后,柳云溪实在忍不住,竟然直接说道:“冬冬知道柳某来青楼都做些什么……”
徐冬冬这才白柳云溪一眼,坐正身体,不再往他身上靠。后来,柳云溪则时不时和徐冬冬一起逗拖把玩。还以为能来办正事。柳云溪也闭口不提泰山之事。
这徐冬冬虽无特别长处,萧却吹的可圈可点。
兴致所到,便吹箫助兴。
冬冬吹箫的时候,比喝酒时更加动人。
见吹箫,我也跃跃欲试,来一曲“汉宫秋月”,徐冬冬和柳云溪多加赞许。
当年,我也差点选择艺术系,后因学费太贵而放弃。
选择学医也是因为看的太多福利院里的残疾弟弟妹妹,想治病救人让他们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这一夜除去喝酒吃菜划拳打赏,再无其他。
等我们离开时已经夜深人静,柳云溪喝的不少由他小厮扶着回柳府,我和茵茵在柳府家丁的护送下回铺。
搞不清柳云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