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策划
连着好几夜翻阅各种服装策划案书籍的韩思敏终于盼来了最爱的周末，这表示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赖床了。然而事情并不尽如人意。
早上八点，光线透过浅蓝色的窗帘洒在趴在床上的女人上，她怀里抱着大白，两只白花花的脚丫露在被子外面。她的侧脸安恬而又平静，嘴角自然地上翘，阳光洒在她凌乱的长发上，洒在枕边摊着的那本《女性心理学》上，洒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然后就是一段连绵不绝的音乐声——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救我，空气很稀薄，因为寂寞……”
“阿！”终于在听觉，触觉，视觉的三重压力下，韩思敏的大脑皮层崩溃了。她勉强睁开眼，涩涩的痛，抓起手机，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是周末！”
“九点，我的办公室，不要迟到。”
对方说完话就挂断了，这么雷厉风行的性格，不是顾言奇还能是谁。
凭着记忆摸索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当冷水触及肌肤的那一刹那，思敏才正式清醒起来。为了节省时间，她在T恤外套了一件奶黄色的风衣就出门了。
“周末加班有工资的吗？”她重重地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手靠在门板上问道。
“没有。”顾言奇垂着头在翻着文件，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就知道。”她白了他一眼，走进来坐在他的面前。
“策划有想法了吗？”
“没有。”思敏模仿着他的语气。
“不开玩笑。”
“好吧，我有个想法。”
“说吧。”
“船王奥纳西斯说过，如果女人不存在，世界上所有的金钱都将失去意义。”她搬出这句话来，只是想提高一下她的档次。不过，顾言奇是不会给她面子的，他倚在沙发上，干脆直接，“说重点。”
“女人最爱的是什么，衣服，鞋子，包包，香水，化妆品？这些都不是，女人最想要的，是美丽，不仅是自己的美丽。G.Y的服饰，女性大概占70%，男性占30%，我比较过往年的销售增长率，发现女性服饰的销售量一直都是平稳增加的，但是男性服饰几乎处于零增长。如果男性服饰能够占有更多的女性市场，会是一个不错的跨越。而能帮助完成这个跨越的，无可厚非会是女人。”她停下来，观察他的脸色。
“继续说。”
“G.Y男性服饰针对的年龄段是20岁到40岁，而处于这个年龄段的男人，要么有女朋友了，要么有老婆了，两个人去逛街，男人负责试衣服，女人负责定衣服。试想，如果我们把服装以男女搭配，也就是情侣装的方式展现在女顾客面前，她们会有什么反应？同样身为女人的我，肯定是会心动的。”
“最好把我们公司畅销的服装或者主打的服装组合呈现在在橱窗里，橱窗是最能吸引潜在顾客的宣传方式。我去过我们G.Y的连锁店，橱窗还不够有风格，G.Y品牌走的是高端路线，时尚简约，橱窗里深色的背景就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了，我觉得可以改用比较明快的粉色或天蓝色，还有人模放置地太死板，其实完全可以把橱窗设计成一出舞台剧，人模不一定是直立站立，面朝行人，也可以侧着身子，坐着，总之要让行人注意到特别之处，有兴趣停留观赏。”
顾言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韩思敏，真是不容小觑。
“你对橱窗设计还有研究？”
“来自一个购物狂的建议而已啦，不过你是该好好反省了，我到现在都还没买过G.Y的衣服呢！”
顾言奇仔细回忆了平日韩思敏的着装，她的气质好像是和以前G.Y服装不太相符，“下个季度的衣服你可以看看。”
他嘴角不禁上扬，心里想道，琼的风格她一定会喜欢。
“我买有打折的吗？”
“新品不打折。”
“切。”
“你现在把初步的方案做好，发给我。”
思敏踌躇了下，“可是，我不太会写策划书。”
“我会把模板发给你。你只要把你刚刚讲的再详细一点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
“真的？！”
“看你表现。”
“可我没带电脑来。”
“用我的吧。”他站起来，“不懂的地方问我。”
思敏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口是心非的家伙，还说自己没空，现在不是闲得很嘛，要帮忙就直说嘛，拐来拐去地，累不累啊！当然，她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顾言奇太阴晴不定了。她老实地坐在他的椅子上，用着他的电脑，全神贯注地开始拟方案。
虽然说着自己不会写策划书，思敏还是个愿意学习的人，如果可以，她想自己完成这一项工作。顾言奇给她的模板其实已经很详细了，第一部分主要描述目标市场的结构规模，确定产品的定位、销售量、市场份额以及预期利润目标，第二部分则是针对产品的计划价格和分销策略估计第一年的营销预算，第三部分是对产品正式上市后不同时间的营销战略组合。弄到差不多下午两点，韩思敏总算是对策划方案有个具体的轮廓了，她满足地笑笑，想和顾言奇分享这个好消息，不过办公室里却不见他的身影。
“什么嘛！”她有些扫兴地抱怨道，“我那么辛苦地干活，他就可以瞎逛。”
“没有瞎逛。”一抹笔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你太入神了，我没打扰你。去买了两杯咖啡。”他走进来，把一杯咖啡放在桌上，“怎么样了？”
“我做的方案当然好了，就不劳您费心了。”她端过咖啡，喝了一口，而后被苦地眉头微蹙，“你没给我加糖啊？”
顾言奇直接忽略掉这个问题，开口说道，“我差不多要回家了。剩下的，你慢慢来吧。”
“恩。”她想了一会儿，很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了。”
“你等会有什么事吗？”她把文档保存后，发到自己邮箱里，抬起头问道。
“在家休息。”
“我还以为你是工作狂呢！原来你也会休息的啊！”
“我是人。”顾言奇瞄了她一眼，然后提起公文包离开。
哼着小调，韩思敏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轻盈，脚下舒适的白色板鞋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好心情，跟着她跳跃起来。十分钟后，她停在公寓门口，轻轻地按了下门铃，“叮咚-”，响了一声，思敏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没人开门，她深吸一口气，不是说在家休息的吗？她又按了下门铃，“叮咚-”，她把刘海捋到耳朵后，静静地等着。
这次，门打开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开门的是——叶美珠。
“阿姨。”她微笑道，还有一点点窘迫。
“思敏啊。”叶美珠倒是显得特别开心，“来找言奇吗？”
韩思敏点点头，“恩。”
“快进来，我在教他做菜呢，刚刚没听到门铃，我先去趟厕所。”
厨房里，顾言奇穿着一件粉白色的围裙，莫名有一种懒洋洋的帅气。他右手拿着刀，左手扶着砧板，却没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他神情木讷地盯着砧板上活蹦乱跳的鲜活的鱼，无可奈何。韩思敏见到这幅场景，笑得直不起身子，“哈哈哈哈，你这个样子太像智障儿童了哈哈哈。”
言奇侧过头，扫来一道冷峻的目光。她早就习惯他这种能杀死人的眼神了，而且，她已经找到办法治他了。思敏眼睛一弯，笑得无比灿烂，“我带了很多水果来。”她凑近他一步，抿了一下好看的嘴唇，然后十分殷勤却不让人讨厌地说道，“来贿赂我的大老板。”
刚刚的闷气烟消云散，他很享受韩思敏服软的样子。他装作不屑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袋子，问道，“就这些水果？”
“这些够你吃一个星期的了。水果要新鲜才好。”
“那以后每星期都送点来吧。”
“你付钱哦！”
“不是你要贿赂我吗？”
她刚想回嘴，叶美珠就从厕所出来了，笑脸盈盈，“思敏，是不是言奇又欺负你了？”
“没有。”思敏把袋子放在桌上，“阿姨，我买了水果，要不要切点给你吃？”
“也好啊。”她顺势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厨房里的两人，就跟新婚的小夫妻一样。此情此景，就是她对未来与儿子儿媳相处的最高境界啊。如果再加上她的未来孙子，那就更完满了。按这个趋势发展，应该快了。
“阿姨，你吃芒果吗？”
“不吃，我和言奇都对芒果过敏。”
“好可惜，我最爱芒果了，好吃。”她挑了几个苹果和橙子，小心翼翼地切成好几份，然后放进盘子里。
“你和言奇，我越看越喜欢，两人正好互补。”
“妈！”顾言奇叫了一声，然后尴尬地挠挠头，“帮我弄这鱼。”
叶美珠起身来厨房，三下五除二就把鱼弄好了，“现在，等油差不多热了就可以把鱼放进去了，再差不多鱼成金黄色了就立刻翻面，两面都弄好了就可以捞出来了，然后炒一下之前弄好的作料，最后把鱼放进去，焖20分钟就好了。”一口气说完，她走到思敏旁边，叉了一块苹果塞嘴里，“又脆又甜，思敏，你这水果哪买的啊？”
“森林果园。不过我不太会挑水果，都是老板娘帮我的。”
“下次我也去那里买。思敏，你以后有空就常来，阿姨一个人也无聊。”
“妈，你又不住这。”顾言奇嘟囔了一句，活像一个受欺负了的小孩。
“怎么就不住呢，今天起，我就住这了，你不答应？”
“哈哈。”韩思敏笑了出来，叶美珠也跟着笑开了怀，她拿着水果盘慢悠悠地回到客厅，她要给他俩一点二人空间。
“诶。”思敏轻轻叫了言奇一声，叉了一块刚切好的芒果，“你要来一块吗？”
“不用。”
“真的过敏啊？”思敏把芒果塞进嘴里，“真想看看堂堂顾言奇过敏的样子，是会冒小红粒，还是会嘴巴发肿啊？我好像从来没有过敏过。”
“所以你叫思敏。”他特地延长了“思敏”两个字。
“呵呵。”她冷笑两声，“一点都不好笑。”
叶美珠瞄了几眼聊天的两人，她很少见到顾言奇露出这样的表情，每次遇见韩思敏，他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他。
“这鱼可以翻面了吧。”思敏提醒道。
“你会做饭？”顾言奇感到好奇。
思敏摇摇头，“中国菜太复杂，我家有我爸会就够了。我和你说，男人会做饭可加分了，你到时候找老婆就会知道的。”
“我可以请厨师。”他一边说着，一边给鱼翻了个面。
“那你真的是太不了解女人了，亲手做的东西是有附加价值的。”
“哦。”是升调。
“当然了。”
前刻还炯炯有神的眼睛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韩思敏突然想到文昊为她亲手做的小熊猫，那只有着他的声音会唱歌的小熊猫，她一直都留着，只是在她上大学后它就孤独地待在家里的杂物间里。它现在已经不会唱歌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坏的。那天在酒吧里遇到文昊后，思敏大半夜从杂物间里把它掏出来，她承认，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在意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情，但她可以确认的是每个人都会有矫情地怀念过去的时候，而她的过去，就是文昊。
如果她此刻回过神来，一定会发现眼前的男人正深情地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他有种直觉，韩思敏在想别人。
而这种直觉，竟然让他有些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