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内部矛盾
林萍萍堵了一路，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挤到宜家停车场入口，又排了二十多分钟才进了停车场，找到停车位停好。林萍萍一想起刚才差一点就接到叶老师，还心里有点不开心。
下了自己的路虎极光，自己一个人逛宜家，自己一个人买镜子，新租的房子里没有镜子，出门心里没有底。
但自己一个人安装，能搞定吗？
“萍萍！萍萍！等等我！”
后面有人喊林萍萍名字。最开始林萍萍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再听，林萍萍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林萍萍回头看，掐着腰：“你是不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又……”
林萍萍说到这里，突然不说话了。看着跑过来的徐浩浩身子斜后方的方向。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吃惊的表情，看着后面。
徐浩浩连忙站住脚，也回头看身后，看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正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
林萍萍惊讶的说道：“我没看错吧？这是我眼花了？”
徐浩浩喊道：“坏了！肯定是有坏人追她！我们快去帮忙！”
“我穿的高跟鞋！你快去！”
徐浩浩弹射一样猛地就冲了出去，林萍萍在后面也赶快跟上。但不料两个人刚跑了几步，突然看到那个孕妇猛地停下来了，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又略微弯下腰，低头大口喘气。
她身后没看到有人追啊？
两个人惊讶的又站住了。
林萍萍有些搞不清状况：“我有点近视，是我看错了？她是胖，不是孕妇吧？”
徐浩浩又仔细往那个女人那边看，看她的身形肚子，说：“是孕妇啊？而且月份很大了。这个女人在搞什么？！”
徐浩浩话音刚落，那个孕妇前后看了看。似乎在看旁边有没有人偷看她。徐浩浩和林萍萍连忙往旁边一辆车子后面躲了一点。
那个女人看了一圈，然后憋了一口气，突然开始原地猛力跳了起来！跳一下，肚子让徐浩浩他们两个胆战心惊的跟着颤动一下，女人又跳一下，肚子又跟着颤动一下。
女人一下一下不停地跳着。林萍萍有些懵了，瞪大了眼睛说：“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个女人这是不是疯了！孩子不要了！”
徐浩浩眨了眨眼睛，说：“赶快过去！”说完，徐浩浩迈步就向那个女人冲过去，同时高喊，“别跳了别跳了！你别跳了！孩子不要了！”
那个女人一听到徐浩浩的喊声，吃惊的停下来，转头看到徐浩浩跑过来，犹豫了一下，突然就开始转身往后面跑去。
是用全力奔跑。
转身就穿插过两辆车子，跑到另一条车道上，徐浩浩连忙也转向去追，但这个时候，突然徐浩浩听到一声尖厉的刹车声，伴随着车喇叭长鸣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坏了！那个孕妇冲出车道的时候，被撞了！
徐浩浩和林萍萍都紧张起来，连忙跑到另一条车道，看到一辆日产轩逸停在路中间，司机只是降下玻璃，伸头往前看，也不下车。
徐浩浩跑过车子，那个司机看来人了，立即喊：“是她突然冲出来的！不是我责任！”
林萍萍在后面喊：“你撞孕妇了！先下车看看伤没伤到人！”
那个司机仍然喊：“不是我责任，真他妈倒霉。”
徐浩浩和林萍萍跑到孕妇身前，看到那个女人脸色都白了，头发都让汗水浸湿了，脸上全都是豆大的汗珠。浑身轻轻颤抖，看着自己两只腿中间，一动不动。
徐浩浩和林萍萍看她下身那里，看到地面已经湿了一大片。
林萍萍说：“她流羊水了，宫口开了。赶快送医院。”
孕妇嘟囔说：“要流产了要流产了……”
林萍萍看那个孕妇，脸色白的吓人，异常虚弱，女孩脸盘小，长相偏小，皮肤又白又细腻，文质彬彬的，带着学生的书生气，带着有些老气，好像是学霸女学生那种圆框眼镜，年龄看着也不很大，虽然肚子月份已经很大了，但身子却显得很瘦弱。
林萍萍说：“你别紧张……你命好，我们是妇产科大夫。那个谁！”林萍萍回头对那个已经下车，站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司机说道，“你赶快过来帮忙，把孕妇扶到车上！”
那个司机单位小领导打扮，奶白色的休闲裤，横格的保罗鲨鱼Ｔ恤衫翘着领子，带着个金丝眼镜。看着那个孕妇下身流的羊水，迟迟不动弹。
“快啊！”
司机还是不动弹，嘴里嘟囔：“这不是我责任！”
“人快死了！你就是救个人还不行！”
“我没碰到她！”
徐浩浩一下站起来，怒道：“我去取我的车子！你在这陪她。”
那个司机说：“那你们送她去医院吧。我走了。”
徐浩浩转身对那个人喊：“你车牌号京Ｑ３３００３，你要是敢跑，告你交通肇事逃逸。自己开车去五院，找妇产科。”
那个人没想到徐浩浩看起来小鲜肉一样脾气温顺，发脾气还发的这么有条理。楞了一下。
徐浩浩冷哼了一声，转身跑向自己车子，上了车，一边出车位，一边降车棚。
上次送过一个大姐了，自己有丰富的经验。
车子开到那个孕妇那边，徐浩浩把副驾驶座位调直，抱那个孕妇躺到副驾驶位置，勒紧安全带。
林萍萍自己跳进了左侧后座位置，说：“上次那个民工是在这喊别的车让开对吧？”
徐浩浩点头，然后跑上驾驶位，车子立即往外快速开去。
这时候旁边路过两个穿着小热裤露着大长腿的美女，一看到徐浩浩开车载着孕妇，立即尖叫：“快看！送肉小王子！”
前面一辆排队等着出去的车，司机在后视镜看到徐浩浩的车，一眼就认出来了，送肉小王子！
那个车连忙向旁边靠边，给徐浩浩让出路来，司机还降下车玻璃，对徐浩浩喊：“哥们！又抢救孕妇呢！后座大蜜真飒！”
林萍萍白了那个司机一眼，但被人夸了一句长得美，心里还是挺美，扭头笑了一下，立即手拽着徐浩浩座位的头枕，一边对前面大喊道：“大家让让路！抢救人呢！”
这时候旁边又路过一队七八个穿着白黄相间可爱的小校服的小学生，看到徐浩浩车子，小朋友们一起兴奋的尖叫：“猪肉小王子叔叔！猪肉小王子叔叔！小王子叔叔又开展业务了！”
路人听到了，也纷纷拿起手机，照相留念。
到了叶磊住的公寓楼下。刘青把车子停下来，转头看叶磊。
叶磊还在睡着，轻轻的鼾声。
刘青没有熄火，空调还开着，她把出风口的方向都调了调，避免直吹叶磊的身子。然后把自己座椅靠背向后调了一些，然后把自己的安全带解开，转身，躺在靠背上，脸对着叶磊的方向，看着叶磊。
叶磊睡觉的时候，表情好像小宝宝一样。刘青记得自己看过的一本恋爱书上说过……对，自己看过一大堆恋爱书，因为着急……睡觉时表情和婴儿类似的男人，都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看到了，就别放过……
刘青一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看着叶磊，越看越喜欢。
可是自己平时总以女强人冰山女神经的形象出现，自己架子端起来放不下去，要不然自己一柔情似水，别人该以为自己有毛病了，发春了。这可怎么办呢……
刘青想到这里，撅了噘嘴，女追男，总有办法。刘青想到这里，脸上重新现出甜美的微笑，看着叶磊，就这么盯着看着，然后自己也慢慢睡着了。
徐浩浩和林萍萍碰到的那个“锻炼型”孕妇到医院后，紧急检查发现胎儿恒位，而且脐带脱垂，妇产科紧急实施了剖宫产。
孩子顺利生产，六斤七两，男孩，健康的大宝贝。
那个女人入院后情绪平稳下来，很配合，但情绪很消极。让签字签字，让做什么做什么。林萍萍劝说她同意剖宫产的时候，她也没意见。
但是问她家人，女人不说。问她身份情况，女人说自己叫唐蕾，还说了一个身份证号。
孩子出生后，女人回到病房，除了身体虚弱，女人整个看起来，就是一个在校的女大学生，而且是那种内向型的女大学生。完全不像一个产妇。
林萍萍和徐浩浩一人一半给女人垫付的医药费。之后到病房，林萍萍和董小乔帮产妇换了借来的产妇护垫，又给她换了一件衣服。
以前妇产科也遇到过孕妇不想要孩子的，一般不是因为孩子有残疾，就是妈妈是小三，或者丈夫得了绝症之类的原因。但这个女孩看气质就不像是小三。难道是在校学生？
女孩让人有好感，她肯定遇到了麻烦事了。林萍萍心里有点可怜女孩，一边给她系衣服扣子，一边问她为什么要在停车场那么大跑大跳。
女孩不说话。
林萍萍想了想，觉得再晚点，等她宝宝送回病房，她看到自己生下来的宝宝，女人嘛，都心软，感情一起来，可能就想找人倾诉了。那时候再慢慢和她沟通找她的家人，帮她解决问题不迟。
林萍萍打定主意，说：“你生的宝宝可可爱了……那大大的眼睛，和你一样……一会孩子就送过来了，你一个人不方便，我们几个大夫护士说好了，轮流过来帮你。”
女孩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林萍萍和董小乔互相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林萍萍下楼去给那个怪怪的新妈妈买奶粉去了。董小乔去配药。
女孩等她们都走了，自己艰难的下地，走了几步，腹痛难忍，但还是坚持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然后沿着走廊走到住院部大堂那里，看到大堂门口有一个老护士坐在那里看门。
女孩看了一会，想了想，回头往回走，对面来了一个收拾卫生的大姐，女孩立即低头，等大姐走过去，女孩又往前走，走了几步，看到了茶水间，里面有晾衣服的架子，有几件衣服挂在上面，女孩来回看了看，看到一件长袖深蓝色有些老气的套裙。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没看到外面有人。
女孩伸手，把套裙抽下来，裹了个团抱在怀里，然后挣扎着回到自己病房，回到床上，忍着剧痛开始换衣服，折腾了十多分钟，终于换完。女孩已经筋疲力尽，躺在床上大口吸气，过了两分钟，攒了点力气，再起身，挣扎着扶着墙往外走去。
走到走廊口大堂交汇的地方，女孩低着头，一直等着，对面来了一大帮人，推着婴儿车，车里一个小宝宝，旁边有被人搀扶着，还有点虚弱的宝妈，还有她的老公，公公婆婆，还有两个亲戚。
女孩深吸一口气，等那几个人走到自己旁边时，用尽全身力气走了出去，低着头，跟着他们末尾，一直向前走。
走到门口。看门的护士大姐起身，热情的和家属客套：“哎呦！这大胖小子！太可爱了！”
家属里的姥姥立即骄傲的大声说：“一出生就七斤八两！可壮实了！你看这小胳膊，谁家比得了？！还有这大眼睛，啧啧，将来长大，要多漂亮！”
护士大姐没看出来胳膊有多壮，眼睛有多大，只好跟着嘿嘿笑了笑，说：“是！是！出院了？这一家人都来了，多幸福！”
产妇和家属都和大姐点头客气，然后往外走。
大姐眼睛始终跟着婴儿车移动。
女孩疼的几乎要虚脱了，但低着头鼓足力气迈步走了出去，大姐只看到了女孩的背影，奇怪这女孩的裙子这么土，也不合身。但大姐没有多想。
女孩快坚持不住了，但运气太好了。他们一大堆人刚到电梯间，就有一个电梯来了，女孩强忍着最后一口气，进了电梯。
电梯门慢慢关闭。
自己，逃走成功了……
噩梦，结束了……
女孩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斜靠在电梯侧墙上，闭着眼睛，忍着电梯加减速给自己带来的眩晕恶心的感觉。
叶磊迷迷糊糊醒来了。醒来后有几分钟，叶磊没有搞清楚情况。自己在那里？
叶磊揉了揉眼睛，看四周，车顶棚，车座椅，发动机怠速的轰鸣声，空调出风口的轻轻地呜呜响声。
旁边驾驶座位上，躺着睡得香甜的……刘青？
哦，对了，自己是坐她车回家，结果睡着了。
叶磊慢慢起身，透过窗子望外面。
已经到自己家楼下了。
叶磊再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自己在车里睡了接近两个小时。
刘青不是烦自己吗？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呵呵，大家都是成年人。刘青你这个小丫头，还老和自己玩高中生那一套口不对心，越喜欢谁越烦谁……
叶磊看着刘青。刘青脸朝向自己，一呼一吸的，身子微微起伏，显得宁静又可爱。
自己现在怎么办？她也连续战斗了快两天，让她继续睡吧。
自己把空调调小一点，免得她感冒。
叶磊操作空调旋钮，然后自己慢慢靠回到座椅里，自己的腿麻了，叶磊慢慢翻身，换了个姿势，座椅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叶磊调整好姿势，把头靠到头枕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刚想闭眼睡觉，就听到刘青声音：“你醒了。”
叶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刘青说话声吓了一跳：“哎呀妈啊。”叶磊捂自己心脏，“你这突然醒了也不给个信号预报一下。这给我吓得。你也醒了。”
“啊。”刘青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问，“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啊？这么晚了？……”
“嗯。”
叶磊说完嗯字，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两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想叫你来着，但我看你睡得香，我也困了。”
“哦……”
两个人一起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一起收敛笑容，又没话说了。
过了几秒钟，刘青眨了眨眼睛，说：“那你下车吧，我走了。”
“哦……这么晚了，你开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吧。”
“没事，都这么晚了，马路上没什么车了，有半个小时足够了。”
“哦……”叶磊哦了一声，手抬起来，扶住门把手，往外轻轻用力，把门把手拉起来了一点，却没有继续拉，看着刘青。
刘青把自己头绳解下来，用嘴咬住，然后双手缕自己的头发。
叶磊看着刘青，刘青梳披肩发的时候，有少女感，和白天在病房那个治病机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月光照在她脸上，原来刘青皮肤也这么好。
大大的眼睛，嘴里叼着头绳，一直看着叶磊。
刘青弄了两下头发，被叶磊看得有些尴尬，问：“怎么了你，下车啊？”
“哦……”
叶磊还是不动弹。
“你还有事？”
“你一个女孩开夜路，我不放心。要不然……”
叶磊称呼刘青，用了女孩这个词。刘青心里一动，一丝甜滋滋的感觉涌了起来。
“啊？……”刘青声音都变温柔了。
“你到我家睡去吧。”
“到你家？……”
“我睡客厅，你睡我的床。”
刘青眨了眨眼睛，弄了一半头发的手停在空中，两个人都沉默，几秒钟后，刘青声音变小了，问：“方便吗？”
“嗯……”
刘青看着叶磊，在思考。
叶磊心里琢磨刘青要是拒绝，自己是再劝一劝，还是就不坚持了，省得她尴尬。
这样又过了一会，刘青突然手又动弹起来，嘴里说的是：“车停这里过夜没问题吧？”
叶磊吃了一惊，这是答应了？答应的挺自然啊……
“没有……”
“那行，你等我弄好头发。”
“啊？……啊啊……好，不着急……”
林萍萍和徐浩浩一起进病房想要去看看那个女孩，但病房里面没有。两个人又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有。
林萍萍和徐浩浩都慌了，先告诉了值班主任，然后发动所有值班的护士大夫各处寻找，都一无所获。
保全张队长也来了，先查录像，很快查到那个女孩半个小时前从病房出来，换了一套裙子，然后跟着出院的一家人混了出去。
张队长又调取楼下值班录像，看到那个女孩是在医院外广场长椅上坐了一会，然后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走的。
事情大了。张队长先通知了驻院派出所，派出所联系出租公司，找到了那名运载女孩的出租司机，司机说把女孩送到了７９８附近，女孩自己走了。
女孩没有找到。
林萍萍结合之前女孩在宜家广场反常的表现，怀疑女孩会不会要寻短见？
派出所民警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然后和那里的派出所联系，让他们立即开始撒网查找。
另外民警对照查找了那个女孩的身份证号码，发现身份证号是假的。那个女孩没有给医院留真实的身份。
林萍萍和徐浩浩在外面等待时，林萍萍哭了。徐浩浩掏出自己纸巾递给林萍萍。
林萍萍带着哭腔说：“你怎么这么讨厌，用个纸巾都是香味的。”
“古龙水味的，男人专用。”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臭屁……你说那个女孩要是有点什么事……这不都是我给害的吗！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可能跑了呢！我怎么这么笨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浩浩犹豫了一下，轻轻把胳膊绕到后面，搂住了林萍萍，轻轻拍，说：“你不要那么想……那个女孩现在当妈了……哪个女的能舍得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
“你手……手干什么呢！我这么伤心……你还趁机……趁机占我的便……便宜！你还是不是……不是人啊！”
“哦！”徐浩浩连忙把手要往回抽。
“你往回……往回抽什么……什么啊？！人家这么伤……伤心……你搂我一会……安慰安慰人家……你……你能死啊！”
徐浩浩呆住了。这种态度的林萍萍……自己这还没准备好啊！
徐浩浩哦哦哦答应了三声，连忙再把手臂往前轻轻伸去，伸到了林萍萍另一边肩膀，然后慢慢整个胳膊往前，想要自然的贴到林萍萍后背上。
马上就要贴上了……徐浩浩舔了一下嘴唇，是不是出哈喇子了，还是紧张？
来不及分辨了。这一搂，就是打开一个新纪元的大门……
林萍萍，俺猪小（猪肉小王子）来了！
徐浩浩马上胳膊就要贴上，手臂往下轻轻用力，结果一用力移动的同时，林萍萍突然站起身，沿着走廊往前面跑去。
徐浩浩猛地一下扑空了，差点身子栽到座椅上，连忙用手撑住，然后抬头看。
这什么情况！就差一点！我的幸福啊！
徐浩浩看到林萍萍往前跑着，一边对前面喊：“叶老师！”声音凄惨绝望，好像临死前的呼唤一样，有韩剧范。
林萍萍跑到叶磊身前，一下扑到了叶磊怀里，轻轻半搂着叶磊颤声说道：“叶老师！我把产妇给弄丢了！啊啊啊啊啊啊！”
“嗯哼嗯哼！”林萍萍刚哭了两声，眼泪还没来得及把叶磊胸前的衬衣弄湿，就听到叶磊身后一个女人提示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满和压迫感，好像还带着点酸味。
不用问！这肯定是刘青干的！
林萍萍撅了噘嘴，轻轻推开了叶磊，然后哭着说：“叶老师，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啊？！……”
几个小时前，凌晨的时候，刘青上了楼，进了叶磊的公寓。叶磊先引着刘青到自己房间，一看到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叶磊就尴尬起来，连忙想往里走，去换被子。
却不料身后刘青的声音响起来：“行了，你别进来了。”
“啊……啊？！”这什么意思？不换被子了？
刘青走了几步，超过了叶磊，一屁股坐到了叶磊乱七八糟的床上，然后低头做出解扣子的样子，说：“你说的，今晚我睡这里……不准和女孩抢大床……你还愣着干什么，看我脱衣服啊？出去啊！”
刘青说话的口气怎么感觉也和平时不一样，撒娇一样，但又感觉怪怪的。说不好。
“那床上的被子……你不用……”
“被子？”刘青回头看了一眼被子，说，“被子挺好的啊，纯棉的被罩吧，毛巾被，点上空调睡，最舒服了。行了你别管我了，出去出去。”
“哦……”叶磊想……她盖自己用过的被子，她不嫌弃吗？
“对了，再给我拿一件长袖的干净衬衣，我当睡衣穿。也要纯棉的啊。”
叶磊指左边的大衣柜：“在这里有，我给你……”
“哦，那我自己找吧。出去出去。对了你现在不大便吧？”
“啊？……哦不，不，我都是每天早上定点……”
“行了不用讲那么详细。一会卫生间你先给我留着，我先洗澡。”
“哦……”叶磊答应一声，又想了想，退了出去，关门。然后叶磊转身往客厅沙发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叶磊听到身后卧室房门响起门锁反锁的声音。
叶磊摇了摇头，自己就算想偷袭，也没那个胆啊……
到客厅，叶磊刚躺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还在琢磨被子的事。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好像看过一本恋爱书，说女的要是喜欢一个男的，就不会嫌弃那个男人贴身的东西。
刘青对自己，也有意思？
还是同学朋友同事年头太多了，她已经雄化了，哥们化了，根本不在乎。
她莫不是一直嫁不出去，现在看男人就饥渴吧？
还是过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想要吃自己这个窝边草了？
哦……刚才在车上，她这么平时节俭，老说自己车油耗高的人，竟然一直点着车里的冷风，开着发动机怠速两个小时……
细思极恐啊……
评估一下……还是她已经喜欢上自己，最少是想和自己尝试发展一下……
那她要是真的想要和自己来一段……
自己勇敢的扑上去，还是灵巧的躲过去？
嘿嘿……
叶磊正躺着美滋滋的分析呢，就看到卧室房门打开了，刘青从里面出来，头发披散开了，看着披肩发还挺诱惑，光着脚和小腿大腿，下面穿着拖鞋，上面套着自己的一件西服衬衫，衬衫有点长，看着好像没穿裤衩一样……
这光溜溜洁白的大长腿。衬衣胸部也鼓起来，好像挺大啊。
刘青怪不得一直说是校花和院花，不是浪得虚名。
叶磊感到不好意思。刘青也好像发现自己在偷偷看她。但刘青头都不转，走到卫生间门口，慢悠悠的把门把手扭开，然后慢悠悠进了洗手间，洗手间的门，又过了十几秒才突然关上。
女人在卫生间里特别能折腾。叶磊闭着眼睛，但耳朵清清楚楚听到里面水声响一会，关一会，一直过了十五六分钟，坐便也响了一次冲水声后，刘青才出来，正用一个毛巾擦自己的头发，然后看了叶磊这边一眼，说：“睡没？”
擦头发时候，胳膊上抬，衬衣下摆也往上抬，马上下摆就要超过大腿根的高度了……
这景象又诱惑又尴尬……
叶磊不说话，闭着眼睛装死。
刘青又一边擦头发一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往前迈步，进了卧室，卧室房门关上了。
但刘青没有从里面再反锁一下。
之前她可反锁来着。这么重要的安全环节，女孩不可能忘记。只能是故意遗忘。
这是给自己留个口子，让自己可以摸进去，成好事吗？……
那自己今天，要不要进去试试刘青的态度？
要不要行动？要不要行动？
经过平静的一个夜晚，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睡在客厅的叶磊被电话吵醒。
妇产科丢人了。
叶磊到医院后，安抚林萍萍让她不要着急。然后询问了刚出生的宝宝现在的情况。
林萍萍说：“宝宝送到新生儿科照顾去了。”
“咱们科里的小慈善基金呢？”
因为经常有各种特殊情况需要经济救助的产妇和宝宝，新生儿科几乎每个月都要捐款。后来叶磊提议，干脆成立个小慈善救助基金得了。
“用基金给孩子买生活必需品。”叶磊说到这里，鬼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试探刘青对自己态度的办法，“你和浩浩去买去吧。然后你俩又熬了一夜是吧？把东西送办公室就下班吧。萍萍别开车了，让浩浩送。”
“哦……”林萍萍情绪不怎么高涨。
徐浩浩问：“叶老师，那东西谁送过去？”
叶磊心里坏笑了一下，说：“新生儿科曾大夫和你们刘老师关系好，铁磁。让刘老师送过去就行了。”叶磊回头看刘青，说，“青青，就麻烦你走一趟。然后和曾主任聊聊，让他重视点。”
刘青心里这个不耐烦……昨晚自己大腿都亮出来了，又弄头发又凹造型，差点就弄湿身诱惑了，门自己也不锁，你倒是自己摸进来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性能力不行，就算不举，你也该知道我什么心意吧？现在你还说什么我和别的男人是铁磁！你故意恶心人还是怎么的？
哦……看刚才林萍萍对叶磊那个亲热劲？这要没有人，扑过来痛哭的时候一口就亲上去了……
老男人碰到小姑娘，那就是老房子着火，彻底没救了。
自己自作多情了……
刘青脸色沉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几个人明显都感觉到刘青身边气压低下来，低得呼吸几个人都困难了。
却不料刘青突然说：“我和别人怎么好，那是我私生活。叶主任，你尊重点人好吧？”然后又对林萍萍说，“正好晚上我和他有约会，我下班去找他的时候，给曾强送过去。放心吧。”
“……哦……好……”
刘青瞪着眼睛看了林萍萍、徐浩浩一眼，说：“你们亲热的慢慢聊吧，徐浩浩，你报告做完了吗？”
徐浩浩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连忙答应一声：“昨天下班就做完了，刘老师。”
“和我上去！我要检查。”
“哦，好的刘老师。那萍萍……”
“萍萍又不是我带，个人管好个人的事，你少操心别人。”
说完，刘青就走了。
徐浩浩对叶磊点头说：“叶主任，那我先上去了。”
徐浩浩说完，又看了林萍萍一眼，然后转身追刘青去了。
林萍萍对叶磊说：“叶老师，刘老师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我怎么感觉她是在针对我？”
叶磊看刚才刘青的反应，还是吃不准刘青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低声说：“老姑娘了，看年轻小姑娘天生就来气。人还是好的。你别多想。”
林萍萍听到叶磊说话，一捂嘴噗嗤就笑了，说：“我也觉得。好像更年期提前了。”
叶磊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小心侍候吧。我们在这等一会，等他俩上电梯了，我们再过去坐电梯。”
“叶主任！”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叶磊身后有人喊了叶磊一声。
叶磊回头看，看到是那个产妇张美兰的老公，佟律师。
叶磊和佟律师握手，说：“佟律师，你好。你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了？一切都好吧？”
佟律师提高声音热情的回应道：“好，好，他们都好，都好。我出去买点东西，我老婆岳母来了，在照顾。”
“哦，哦。”
“那个……”佟律师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说，“叶主任，这两天那些来闹事的人，我还是挺不好意思……”
“没事。我看昨天经过派出所和保全劝说，他们已经不在产科病房楼层了。”
“是。但他们还是有七八个人，白天在产科门诊候诊区，晚上在医院外广场打地铺。”
“不要紧，我们会……”
叶磊安慰佟律师的话刚说了一半，佟律师突然打断叶磊说：“叶主任……”
“哦？”叶磊也发现他有话要说，问道，“佟律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这样……我想……问题总要解决。我想借用你们的一个会议室，和那个老太太再谈一次，您看……”
林萍萍听到这里，问：“佟律师，他们根本就不讲理，也不懂法，你和他们谈……这不是白费口舌……”
叶磊也说道：“其实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算能控制住，万一你和她谈完，再激化矛盾……”
佟律师说：“我知道我知道……和他们只是说好话是没用的……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有办法，能让那个老太太的老伴和外甥减轻刑罚。”
“啊？！”林萍萍和叶磊都有些吃惊，“真的？！”“这也行？！”
叶磊和林萍萍上楼后，先帮助佟律师安排了会客室，然后联系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满口答应，说打车来，半个小时就到。
佟律师希望叶磊也能在，医院的人也在场，就可以以医院的角度要求他们停止干扰医院的正常秩序。
人多一点，也能减少老太太的紧张感，缓和气氛。
但保全的人和派出所的人就不要出现……防止老太太一看到穿制服的人，情绪波动，节外生枝。
林萍萍想要参加，叶磊不同意，让她和徐浩浩参加完早会后，还是按原计划下班。林萍萍嘴撅得老高，也没办法。
等老太太的时候，叶磊回了办公室，了解昨晚病房情况。昨晚有六名产妇生产，两例剖宫产，其余顺产。一对双胞胎，三男四女。都很顺利。
但昨晚的值班大夫告诉叶磊：“叶主任，那个王鹏夫妇你还记得不？就是他家里有个四五岁大的姑娘，来这里生二胎那对夫妇。”
叶磊点头说：“记得。”
林萍萍说：“就是上次他们吵架后，摔手机的那对夫妇吧？”
值班大夫点了点头，又露出无奈表情，摇了摇头。
“怎么了？”叶磊问。
值班大夫说：“昨晚王鹏老婆顺产，生下来的还是女儿。家里气氛很不愉快，今天凌晨，在等老婆孩子出来前，那个王鹏和他父母在外面，就大吵了一架，还摔了水瓶子。”
刘青说：“家属激动，你们也要及时压制。半夜吵闹影响到其他孕妇怎么办？”
值班大夫说：“我去说了，拦了一会，王鹏父母气的不得了，说自己家断子绝孙了，就走了。王鹏我们怕他激动，一会他老婆出来，再和他老婆吵。一直派人跟着，弄得很不愉快。今天白班的大夫和护士，还是看紧点。”
叶磊问：“孩子送过去了吗？”
“一会就要送过去了吧？这家里要儿子拼两胎，全是姑娘……”
刘青说：“女孩就这么遭人恨吗？一出生就遭人嫌？”
叶磊转身对护士长说：“你们安排一个人，在附近观察一下。”
护士长说：“行，今天他们区董小乔负责。”
这时候外面突然又有家属喊叫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叶磊听了听，起身，说：“这哭声不像是新生儿的啊？”然后往外跑去。
值班大夫，林萍萍，徐浩浩，刘青，护士长等人都跟了出去。
几个人到走廊，一听声音来源，值班大夫就说：“说曹操家属就开始打架了。就是他们家！”
叶磊连忙往吵架的方向跑去，那个小女孩的哭声，应该就是王鹏他家的头胎那个小姑娘。
叶磊跑到门口，看到王鹏老婆正坐在床上哭。
王鹏岳母，带那个小女孩上一次差点把小女孩弄丢的那个老太太，站在窗口，背对着病房，也在抹眼泪。
王鹏站在原地，满脸怒容。
小女孩孤零零站在门口，距离所有人都有好一段距离，就好像没人要了一样。
王鹏刚想再喊，突然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叶磊他们，皱着眉头狠狠出了一口气，厉声说道：“连生两个姑娘！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现在二宝还没送回来！要不你们就和医院说！让他们直接送福利站吧！我们不要了！这下大家都满意了吧！”
王鹏喊声一落，屋子里再也没有人说话。
林萍萍在身后刚想说话，叶磊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参与进去，让大家有个释放情绪的过程。
这时候那个小姑娘怯生生的走到王鹏身旁，然后抬头，说：“爸爸，你把我送走吧，不要送走小妹妹……”
屋子里的人全都呆住了，叶磊他们也都吃了一惊。
王鹏愤怒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讶的表情，红肿的眼睛向下看，看着自己的女儿。
“爸爸，都是我的错，我是个小姑娘，不是个小男孩……让你和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和姥姥，总是不开心。”
王鹏眼圈立即更红了，蹲下来，看着女儿。
“你把我换一个小男孩，我们幼儿园团团就很可爱，你和团团妈妈说，让团团和我换一下。这样你们就有儿子，就不伤心了。”
王鹏想要说话，眼泪却扑簌扑簌往外掉，根本开不了口。
“妹妹刚生下来，她要是也被换到别人家多可怜啊，你好好把她养大吧。妹妹是无罪的。”
王鹏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小姑娘又说：“爸爸，我总让你生气，让你摔东西，都是我的错。我走后，你别摔东西了，和妈妈好好过。上次你摔的手机我已经修好了，你要是想我的话，就拿手机，给我打电话。”
“手……手机？什么手机？”
小姑娘先给王鹏抹眼泪，然后转身往妈妈床头的柜子跑过去，那里放着一个ＨｅｌｌｏＫｉｔｔｙ猫猫的小粉包，小姑娘小心地把包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机，正是上次王鹏摔出去的那部。
当时手机摔成了片，电池后盖，电路板，还有碎裂成几块的屏幕。
但现在这些零件重新组合在一起了，被手工粗糙的几层宽胶带乱七八糟的给裹起来粘在一起。
小姑娘拿着手机跑回到王鹏身前，把手机递给王鹏，说：“爸爸，我修好了，昨晚还用它打电话了呢，可清晰了，你开机试一试……”
王鹏拿过手机，一把搂过姑娘，放声大哭起来，同时声音颤抖着说：“姑娘，爸爸错了！爸爸…… 爸爸错了！爸爸养你和妹妹一直长大！爸爸不要儿子，就有两个姑娘就够了！爸爸错了……爸爸错了！爸爸再也不摔东西，再也不吵架了……”
叶磊感到眼眶发酸，林萍萍和刘青都已经哭了。
叶磊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伸手，慢慢把门关上了，然后指了一下办公室方向，说：“回去吧。继续开会。”
几个人回到办公室，坐下来，一直都没有人说话。
叶磊看着众人，叹了一口气说：“放开二胎后，大家有没有注意，第一胎是儿子来生二胎的，远没有头胎是姑娘的多。”
值班大夫接口说：“诶……叶主任说的有道理，我家那个小宝不是个儿子吗？二胎放开后，我老婆问我咱们要不要个二胎？我说回头考虑考虑吧，过几年再说。然后你知道我老婆问我什么？”
刘青捋了一下头发，问：“嫂子问你，如果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咱们是不是现在考虑的，就不是再要一个的问题了，而是什么时候开始备孕的问题了？”
值班大夫立即说：“诶！刘大夫！对！对！你怎么知道的？”
刘青叹了一口气，说：“我一个同学在朋友圈里发过类似的感慨。说她一个姐妹，连生了两个姑娘，现在准备交罚款，拼老三。要是第一胎就是个儿子，可能根本没老二老三什么事。”
值班大夫说：“我本来以为自己心里，男女都一样。但我老婆那么一说，我才发现，潜意识里，我还是觉得男孩更好。有个男孩，没姑娘不闹心，有个姑娘，没男孩，就还是想再要个男孩。”
叶磊说：“但你们刚才看那个小女孩，你说，连那么小的孩子，竟然都会觉得自己是女孩，怎么怎么样……大家不觉得有点可怕吗……咱们这里，可是北京……中国最发达的地方，也应该是思想最进步的地方，在男女这个问题上，别说咱们大人了，连孩子，连本身就是女性的孕妇们……”
屋子里所有人再次都不说话了。
刘青说：“希望那个小姑娘长大后，他们那代人长大后，能和我们不一样吧……”
叶磊说：“本来我们以为自己思想已经很开通，很男女平等了，实际上，还是……算了。”
早会结束后，佟律师来找叶磊。两个人到了叶磊给安排的三楼医患关系沟通室。
进了屋子，佟律师看桌子上摆着烟灰缸，便掏出烟盒来，递给叶磊，叶磊摆手说自己不抽烟。
佟律师不好意思的把烟盒又收了回去。
“佟律师，你抽吧，没事。”
“算了……从老婆怀孕开始，我这烟迅速减量。但就这样，昨天我想抱儿子，我老婆说我嘴里有烟味，对宝宝的肺不好，不让我抱。我看我要想亲近孩子，就要彻底戒烟了。”
叶磊听着，笑了。
佟律师也露出自嘲，但是满脸幸福的微笑，摇了摇头，说：“有孩子后，我感觉自己变化真是大啊。里里外外，孩子突然成领导我的一把手了，以后……家里我排老三了。”
两个人再次笑了起来。
佟律师说：“叶主任，我听说你有一个患者，在紧急情况下不肯剖宫产，家属也不签字。后来你拍板，给她做了手术，但现在家属要告你？”
叶磊点了点头，说：“那个产妇和家属不信任我们。总觉得我们要坑他们。我们总遇到这样的人，这也是现在医患关系紧张的原因。没办法。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老婆和孩子当时那么危急，幸亏了你们那个小大夫，长得挺帅的那个小伙，叫徐橙橙还是什么名字来着……”
“徐浩浩。”
“哦对对对，有点娘的这么一个名字……”
两个人再次笑。
“我这么说不礼貌了。徐大夫可帮了我媳妇大忙，当时要不是他开着敞篷小跑一路给我老婆送到医院，我老婆和孩子就一起到站了。我老婆挺感激徐大夫的，当然，也可能看人家小伙子长得帅……我老婆是小鲜肉狂热分子……”
佟律师话一说完，叶磊和佟律师两人再次一起笑了起来。
“想要回报一下徐大夫，徐大夫说他都挺好的，没什么。但提到叶主任您这个烦恼。徐大夫对你评价超级高，说您医术和人品都是一流的，不该受这种委屈。所以……”
“谢谢你，佟律师。我们医院其实有合作的律师，已经在帮我处理这件事情了。”
“哦，你们院的那个是高晋鹏律师吧？”
叶磊吃了一惊，说：“你认识他？”
佟律师说：“他是我师弟，刚开始工作时候，我们跟同一个师父。他水平比不了我。我已经找过他了。另外那天那个产妇叫葛红玲，她请的律师叫宋振强，就是那天到你们办公室狐假虎威的那个。”
叶磊再吃了一惊：“那个宋律师，你也认识？”
“这小子，是圈子里挺臭的这么一个律师，专吃医闹这碗饭的。他要是严格在圈子里论资排辈，应该管我叫一声师叔。他本来是我另一个师弟带出来的。但是心术有点不正。我可以约他出来谈。看这件事情，能不能开庭前双方和解。他这点面子不敢不给我。”
“哦……佟律师，您在您圈子里……”
“你想问我在律师圈子里是什么水平是吧？我是国内最好的辩护律师，而且专打最难搞的刑事案的。”
“哦……”叶磊看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怕我吹牛？”
“哦不是不是……我是……”
“这样，马上那个老太太不就来了吗？你先看看我和那个老太太交涉的情况，然后再对我的水平，做个评价。”
叶磊看着佟律师，眨了眨眼睛，还没想好再说什么，这时候突然房门被敲响，咚咚咚。
叶磊说：“进来。”
门慢慢打开，那天那个女人出现在门口，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纱制上衣，白裤子，典型五十多岁女人的那个打扮。
女人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看到佟律师和叶磊，说：“哎呦佟律师，叶主任！佟律师，你总算肯见我了！我求求你！你想办法救救我老伴和大外甥吧！你们可为他们两个人做主啊！”说完，也不关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佟律师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起身到那个女人身旁，说：“你起来，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能和我好好说话，我们就好好谈问题。你要是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谈事，就和我弄这出，我现在立即就走！你老伴和外甥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女人听完佟律师说话，抬头看着佟律师，想了想，脸上刚才哭丧的表情全都消失了，立即喜滋滋起身，一把拉住佟律师，说：“佟律师！我不哭了，我好好的，你看我笑脸。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老公和外甥？你菩萨心肠，你赶快告诉我……”
佟律师拉出一个凳子坐好，然后问那个女人，说：“你给你老公和外甥找律师了吗？”
“找律师？……”女人有些发蒙，摇了摇头，说，“没有，不是公安局判了就完事了吗？还要找什么律师？那不都是国外……”
“行了行了，你整个一个法盲……这样……”佟律师拿出一张纸来，说，“你认字吧？”
“那认识，小学毕业，呵呵……”
“那你过来，看这个。”
“诶，诶！”
女人过来，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佟律师身旁。
叶磊在旁边看着。
佟律师打开自己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支笔来，写了一个名字，一个电话号码。然后对那个女人说：“我送佛送到西天，你自己找律师，别被人骗了。这是我们律所的一个律师。后面的是他的电话。这个人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回头给他打电话，他给你做代理律师。”
“哦，好，好，你找的律师，好。”
“我真是该你的。我老婆被你们差点吓死，我还要找人替你们免费打官司。”
“您这不也是怕你老婆和孩子将来总被一帮民工缠着，膈应人吗……”
女人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叶磊和佟律师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一阵反感。
“对不起啊，佟律师，我这个人农村老娘们，没见识，说话直，得罪人。我老伴和外甥要是真被关十年，我也没生活来源，我外甥他爸妈，一个瘫痪，一个精神病，都没劳动能力，那我们三个要是活不下去，这人不是因为你们进去的吗……我们最后，不还得找你们帮忙吗……你这也是帮自己……”
叶磊和佟律师互相看了一眼，佟律师叹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说：“你能信得到我给你找的律师就行。然后具体案件我让他这么辩护，你看看这几条。”
“哦……你等等，我带老花镜……”
女人从自己拿的超市购物袋一样的布袋里翻了翻，掏出一副老花镜带上，低头看。
佟律师说：“第一条，我老婆被你老公和外甥拿走的电脑和手机，我查了，都不是我老婆自己买的，而是公司花钱给配的，所有权属于公司，不属于我老婆。这就是个关键点……”
“什么关键点？”
佟律师深吸了一口气，说：“关键在……你老公和外甥也是建筑公司的员工，我老婆也是建筑公司的员工。大家既然都是员工，你老公和外甥，以及我老婆，对那个电脑和手机的所有权就是平等的。所以你老公和外甥的行为不构成抢劫罪。”
叶磊听了后吃了一惊。
那个女人听了后一脸茫然，说：“佟律师，我……我没听懂……你这个什么职员，平等，财物什么的。”
佟律师有点不耐烦，皱了皱眉头，说：“我给你解释一下。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比如你的手机，被一个陌生人抢了，这是抢劫罪对吧？”
“哦对对……”
“那要是被你老公给抢走了呢？你和你老公财产是在一起的，手机属于你和你老公的共有财产，他抢你手机，就不属于抢劫罪，因为手机他也有所有权。”
“哦……我好像懂点了。但你不是说手机和电脑是公司的吗？”
“对。既然手机和电脑是公司的财产，那公司的东西给这个员工用，和给别的员工用，有区别吗？几个员工互相发生冲突抢夺使用公司物品的权力，这就属于内部争执，而不属于抢劫。“
“我还是不太明白……”
“行了……你不明白，反正律师派出所和检察院能明白。再说第二条。”
“哦……”
“虽然你老公和外甥抢夺的是公司财物，但毕竟有胁迫行为，因此如果他们在抢劫后逃跑了，跑到了公司外面，还是会有非法侵占财物的嫌疑，那么也构成抢劫罪。但这俩人真会跑啊，他们在哪被抓的？”
女人想了想，说：“他们抢了东西后，跑回了工地宿舍。”
佟律师冷哼了一声，说：“工地宿舍，还是属于建筑公司的范围，没跑走，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他们的行为，就是在公司内部，和别的员工，也就是我老婆发生冲突，强行拿了财物，然后根本没离开公司，只是在公司内，到另外的地方转了一圈，根本不是想抢劫，发生的冲突也是公司的内部矛盾，所以他们不是抢劫罪。”
“我还是没听懂……”
“你不用听懂了，反正就是我这两条可以证明，你老公和外甥，不过是在公司内和别的员工闹了点矛盾，然后气的在公司内溜达了一圈，就这么点事。”
“对！对！他们俩就是闹了点矛盾！就是闹了点矛盾！”
“这下你放心了？”
“哦放心了放心了！”
叶磊在旁边听着，有些发蒙……
事情这么定性的？
女人满脸笑容，说：“那我现在立即去派出所？”
“你去找我给你安排的律师！别去派出所！派出所和检察院要律师去谈，你去能谈明白什么！”
“那行！那行！我现在就找这个律师！”女人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诶你等等！……”
“啊？！……佟律师，您还有什么事？”
“你别光走啊！？叶主任还在这呢！还等着听你什么时候把那几个在这蹲点的工人给弄走！？”
“我联系好律师，找到派出所，派出所说确实是你说的道理，我就让他们走！很快！很快！”说着，女人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突然那个女人又站住了，说，“不对啊！律师！还有一件事你怎么没说。”
“还有事？还有什么事？”
“就是我老公还拿了水果刀出来，威胁你老婆，这都动刀了，也够判的了吧？”
佟律师摇了摇头，说：“水果刀没事。法律上规定，就算亮了刀，只要没有实质性攻击动作，只是比划比划，也没有攻击，抢劫或劫持的行为，就不触犯刑法，不会判刑。只是违反治安处罚条例，需要在派出所蹲个十五天，接受教育。你老公和外甥再住个几天也就放出来了。”
“真的！？”
“这我能骗你吗？”
“那行！那我老公和外甥出来的话，我……我带他们来你家感谢您救命之恩！谢谢佟律师！谢谢佟律师！”说完，那个女人拿着纸往外快步出去了。
佟律师喊：“诶！你千万别再找来了！千万别……！”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开门走远了。
佟律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回头看叶磊，说：“叶主任，看来你们还要等等。”
叶磊笑了，说：“佟律师，我今天算是开眼界了。就因为电脑和手机是公司的财产，所以他们没事？”
“对……这就和你和别的医生抢了医院一样东西，比如这个桌子上的烟灰缸，这属于公司内部矛盾，法律管不到。但如果这个烟灰缸是你私人花钱买的，那医生就倒霉了，因为抢劫不看数额，只看行为。当然，那两个人抢了东西后也真是实在，抢东西还不跑，还傻了吧唧忙着回宿舍收拾东西，也幸亏没收拾好东西就被抓了。这要踏出公司一步，我也可以告他们目的是抢劫侵占公司财物，然后逃跑，那还是抢劫罪。他们还是跑不脱。但没出去，这他妈狗屎运气……哦对不起叶主任，我说脏话了。”
叶磊说：“开眼界了开眼界了。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门道。”
“是……他们属于特例，便宜到了。叶主任，你这回愿意把你的那个案子交给我了吧？我只是为了感谢你那个徒弟徐大夫，徐大夫做的事情，在古代那就是救命之恩。当然，我也给我刚出世的儿子讨个好彩头。”
“那医院那边……”
“我和你们医院律师沟通。”
“那我的案子，你有多大把握？”
“我说实话，不太好说。这个患者和家属都不同意的情况下，医生明知患者有生命危险是否可以单方面强制治疗，还是有点模糊。我最近也在查判例和法律条文。如果上庭，还是以法律规定为主，不看道德上和人的情感上的对错。就是社会舆论都支持你，法律不支持，也白扯。”
叶磊点头：“这个我明白。”
佟律师说：“当然，我也会和我师弟高律师，哦也就是你们医院的那个专职律师一起努力，看能不能在开庭前，达成庭外和解。首要的我还是保证你的职业生涯，也就是不开除，不用你辞职，不用你降职或受处分，在这个基础上，再争取让医院少花赔偿费。”
叶磊一听到要争取不开除不辞职不降级处分……心里一阵发堵。
佟律师看到叶磊表情，吸了一口气，露出同情的表情点了点头，说：“叶主任，都不容易，这事情，我一定和我高师弟帮你办好。好人，应该有好报。”
叶磊点了点头，露出微笑，说：“谢谢。”